「苦酒」
杨烟闻声抬头,看到着一袭淡青色绣金鹤紧身绸袍、束发戴白玉冠的冷玉笙,已不知在二人身边站了多久。
在两名华服贵公子的映衬下,她着实像个灰头灰脑的打地鼠。
而冷玉笙一双冷眼正盯着自己,二人瞬间四目相对。
“沉烟……道长?”
冷玉笙嘴角一撇:“今日挺有雅兴,竟也跑外边来了?”
见杨烟不敢回话,张万宁瞬间明白二人间应该有点啥,也不点破,立即笑言:“看来二位也是旧识,刚跟沉烟道长讨教了下香道,发现我二人这方面实乃知音。”
语调直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提刚才的不快,极具大世家公子风范。
“哦?说的我都想一起讨教下了。”冷玉笙竟也温和地笑了,“安之不急的话,我们边饮酒边聊。”
安之——张万宁的字号。
二人显然是熟稔的,刚才骤然冷掉的氛围瞬间消融,张万宁开心入座,随即就叫驿卒添酒布菜。
冷玉笙似有意一般,坐到了杨烟相邻的座位,和张万宁相对。
“你们安心聊,我还有事,先回——”
杨烟说着要跑,可还没起身,手腕就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却是任她手别样灵活也脱不出来。
“你还有什么事?沉烟道长?”冷玉笙笑着低问,“都是些吃饱了撑的事情,还比同我们喝酒更重要吗?”
那声音杨烟听来俨然是质问:你是谁的人?这么快就不认主子了?
杨烟彻底不敢动了,只乖乖坐了下来,脸上重新挂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倒也没啥正事。但修道之人有清规戒律,不得饮酒。二位公子若不嫌弃,小道就在一旁看着。”
驿卒恰巧端了酒壶过来,张万宁赶紧给冷玉笙布酒,又忖度着他的神色,往杨烟面前也倒了一杯。
“是吗?道长修行真够虔诚的。”冷玉笙眼皮没抬,只提了酒杯,敬向张万宁,“安之,你我对饮,让这清修道长帮我们斟酒。”
“谢冷公子!”张万宁毫不介怀,端杯一饮而尽,又说:“离家千里,在外总不得饮到好酒,下次你去江州,我家有五十年陈酿,绝对香醉人。”
“悠悠经年,尤记得你家后院中那株枇杷树——”冷玉笙显然也极开心。
“——今已亭亭如盖,却无你爬树摘果子了。明年吧,春闱之后,静待君来!再大醉一场!”张万宁又举杯。
冷玉笙却未动,斜眼睨了一眼在走神的杨烟:“斟酒!”
“哦?!”杨烟从神游中惊醒,看着冷玉笙皮笑肉不笑的面庞,只得夹着尾巴去给他倒酒。
二人一唱一和足足吃喝了一个上午,杨烟左一杯右一杯倒酒,却始终如坐针毡。
————
饮到午后,驿站酒馆里吃午饭的人都要走尽,二人才似都已醉了,举杯的动作也不稳。
“我不行了……不堪酒量,恐有失仪……冷公子,明日再与你对饮。到了……京城,记得去我府上,在下有厚礼相赠。”
张万宁丢下杯子,走过来拍了拍冷玉笙肩膀,似未看见杨烟其人,就晃晃悠悠地回房了。
而张万宁一走,杨烟才敢望向冷玉笙。
却见他眼皮一翻,神色立即从醉酒切换到如常,盯着她的眼神却还是冷的。
“扶我,去吐。”他突然道,面上却仍是丝毫看不出刚才喝过那么多酒。
杨烟疑惑地盯着他,心想这演技也太好了,竟比幻戏还要精彩,但身体却不敢怠慢,赶紧过来搀扶。
摇摇晃晃地一边走,冷玉笙却一边饶有兴趣地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入的道门?沉烟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