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霖又笑嘻嘻接着说下去:“可不是!先前皇上下旨,将皇后面前的大红人符小姐赐婚给了程亦风,那可是楚国第一大才女。这霏雪郡主可不愿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虽然太子最终另外选了别的闺秀为妃,但小郡主那点儿女儿家的心思,却实在没法满足——你说人家符小姐是皇上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总不能变成妾室。而霏雪郡主金枝玉叶,也不能做小妾。这可真是给程大人出了一个大难题嘛。”
“程亦风乌纱帽都让你给搞丢了,还谈什么妻妾?”刘子飞道,“他现在可是人财两空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哲霖笑,“程亦风在京城,虽然官大,但是周围的文武百官没一个不讨厌他。反而他来揽江做了个知县,周围的人个个都敬仰他。这不,将军你领兵来袭,程亦风瞬间又变成了大英雄,若是他能一直守住这片谷地,让将军无法突破,等司马非的人马杀到,战局扭转,程亦风可又要像当初落雁谷一样成为救国英雄,只怕立刻官复原职。”
“哼!”刘子飞冷笑,“真挡得住我再说——你也不必跟我兜圈子了,究竟有何意图?”
“不是来给将军送礼吗?”哲霖还是笑眯眯,“这个小郡主一路追着程亦风从凉城来到揽江,出生入死,风餐露宿,那个男人不感动呢?所以现在程亦风就变成凉城有个未婚妻,揽江有个小情人——只要将军带着小郡主去他的山寨跟前加以要挟,还怕他不听将军的话吗?”
“程亦风当真到处留情,又怎么会在乎这一个女人?”刘子飞道,“再说了,我听说你一直都有复国大计——灭亡你们馘国的可是我们大樾国,你来给本将军送什么礼?”
“我早已不想复国了。”哲霖道,“即使能够复国,皇帝还是由我那个不成材的哥哥来当,我拼死拼活值得么?再说了,以楚国这种昏君当道百官腐朽的架势,岂能挡得住樾国的铁骑?此外,我在楚国所受的屈辱,比亡国之恨更刻骨铭心。我已看穿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为自己快活而已。”
“废话少说!”刘子飞道,“你现在是想投奔本将军吗?”
“哈哈哈哈!”哲霖仰天大笑,“将军这里有什么好,值得我投奔?做你的幕僚,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那你把这楚国小郡主送给我,有何企图?”刘子飞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没什么企图。”哲霖微笑,“第一因为我高兴,第二因为我有这个本事,第三因为将军你管不着。我想送就送,要不要由你!”说时,手一推,竟然把白羽音朝刘子飞丢了过来。
刘子飞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有诈,立刻向后退。他旁边的士兵也急忙围上来护卫。不过白羽音来势虽猛,落地的那一刻却变得轻柔,仿佛被人轻轻放下一般,晃也不晃。大家才看清楚她已经被五花大绑。
“刘将军,这礼物我留下了!”哲霖朗声道,“你当速速攻破程亦风的山寨,别辜负我的一片好意呀!”说罢,“倏”地一下蹿起丈许,接着起起落落,没入夜空,无处追寻。
“袁哲霖你这个混蛋!”白羽音对着他远去的方向怒骂。又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可是,才挣扎了几下,就被越军士兵按住。她两眼喷火,瞪着眼睛大骂:“别碰我!你们这些蛮子!”
“妈的,你这臭丫头,就碰你怎样?”几个士兵特地往她脸上捏了两把。小郡主不能扇人耳光,也不能飞腿踢人,只能张口乱咬,可惜怎么也咬不着。人群里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别闹了!”刘子飞呵斥部下。哲霖所为,实在太过蹊跷。他想不透,需要找个心思细密的人来商量一下,便询问聂先生是否安好,得知其安然无恙,即吩咐他速速来自己的大帐议事,同时也让人把白羽音押着一齐前来。
传讯的先行。所以聂先生在大帐中等着刘子飞。见到白羽音时,免不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是楚国的郡主?”
白羽音只是翻了个白眼。
刘子飞急急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聂先生:“你说这个袁哲霖,杀了我这许多卫兵,把大营闹得人心惶惶,却只是想送这个丫头给我?杀了我,我也不信。”
聂先生也皱起眉头:“这姓袁的诡计多端,能把楚国朝廷和江湖都闹得底朝天,他的话一句也不能信——不过,将军真的确定这个就是楚国的霏雪郡主?”
刘子飞点点头:“这绝对错不了。我在揽江城曾经擒获这泼辣丫头,容貌和脾气都错不了。”
“那就好办了。”聂先生道,“反正是个货真价实的郡主,楚人不可能坐视不理。明日就带出去,瞧瞧程亦风那边有什么反应。”
“啊?”刘子飞挠头,“假若袁哲霖不是真心帮我,而是设了个陷阱,咱们带这丫头去找程亦风,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聂先生嘿嘿一笑:“将军,这丫头现在有哪一分似郡主?而楚国人中,又有几个真的认识郡主?哪怕是程亦风、冷千山直流,也要凑到跟前才能瞧个真切吧?”
“先生的意思……”刘子飞有几分明白了,“是找个人冒充?”
“正是!”聂先生道,“反正真正的郡主既然在我们的手中,那么楚国丢了郡主,这事就假不了。只要让程亦风和冷千山远远见到一个身材差不多的人,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他是不是立刻来营救,又想什么法子营救,却不紧要——左右今日将军的人已经打入他们内部了。”
“果然如此!”刘子飞一拍大腿,“管他袁哲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亦风和冷千山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来,把这丫头押下去,免得她一直在这里扭来扭去,看得我眼烦!”
白羽音本来一直在旁边挣扎,还口中骂骂咧咧的,见士兵上来拉自己,就挣扎得更厉害了:“死鞑子!臭蛮夷!你们才是秋后的蚂蚱!我咒你们全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马上就入冬了,还会打雷吗?”刘子飞大笑,挥挥手,士兵就把白羽音拖出去了。
如此一番折腾,没多久天就亮了。聂先生使人从军医的药童中找了一个十三四的瘦小少年,身形和白羽音相似,又从俘虏身上剥了一套女装给他换上,梳了头,便有几分少女模样,只是容貌仍大相径庭。却也不必担心,用些泥土抹了抹,就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先已缴获了白羽音随身的佩剑,便别在这少年的腰间。如此一来,从远处看,仿佛真的就是小郡主。
打点停当,他们就准备出发去进行例行的扰敌。只不过才要走,却有一名士兵来报,说有几十名兵丁上吐下泻,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能吃错什么?全军不是都吃一样的伙食吗?”刘子飞皱眉,却没时间去深究,只吩咐军医好生医治,也查明原因,就同着换岗的士兵一起,押着“假白羽音”往山谷里去。
这一趟扰敌,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效果——山上的楚军照样还击,只不过樾军吃一堑长一智,离得甚远,并无人受伤。刘子飞这方面自然喊话说掌握了霏雪郡主,楚人那边的攻击就停止了。不过苍山莽莽,程亦风或者冷千山有没有出来嘹望一下,从樾军的角度可瞧不清楚。如此,留下了换岗的士兵,同着原本驻守山谷的兵丁一起,带着“假白羽音”,刘子飞一行又回到了大营,一路上合计着明日该如何行动,心中更期盼早先假扮难民的人会早些传回消息来。
只是回到大营之后,却遇到当值的副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汇报说,上吐下泻的兵丁人数有增无减,虽然军医诊断,只是误食寒凉之物,但军营伙食一个月来都只有菜汤大饼而已,何来寒凉之物?所以士兵中就流传起瘟疫的谣言来。
揽江瘟疫,刘子飞经历过,的确以上吐下泻为症状。但此病疫平息已久,怎么可能忽然又在他的营中出现?于是嗤之以鼻:“我看多半是袁哲霖昨夜在咱们的伙食中动了手脚。传我军令,凡怯懦畏死,造谣生事,杀无赦!”
聂先生毕竟谨慎些,小声提示说还是传军医来问一问比较好,尤其,揽江的瘟疫十分凶猛,据说只要将病患的秽物放入水中,就可使人感染丧命。袁哲霖若是有心生事,将瘟疫带来军营,岂不比下毒来得更加有效吗?刘子飞听了,深以为然,便也不敢怠慢,找了军医来问话。
军医听到瘟疫之说,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大斥此乃无稽之谈:“属下虽然不才,亦未亲自在揽江治疗过瘟疫,但曾经得到端木姑娘的指点。同僚们先时在乾窑抗疫的记录和月前在揽江诊疗的笔记,属下都研读过,此番军营中出现的绝非瘟疫。只消巴豆、藜芦、石蒜,就可以使人吐携不止了。”
有军医的这味“定心丸”,刘子飞自然也就放下心来,命道:“那甚好,你速速将有病的士兵治好,免得人心惶惶。”
“是。”军医顿首,得令而去。只是不久,又有军官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是俘虏之中爆发瘟疫了。
“什么瘟疫!”刘子飞怒道,“不许胡说八道!”
“千真万确!”那军官赌咒发誓,说俘虏们吐泻不止,牢房里的人不是已经病倒就是哀嚎求救。“将军,这瘟疫听说原本就是在楚国的乡间爆发起来的,之后才传到揽江。那里的疫病虽然被咱们消灭,但会不会是抓来的俘虏中有得了瘟疫的,先前没什么征兆,这会儿发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