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的康王府?”白羽音惊讶,虽然她也从来不相信哲霖是真心投靠她的家族。
哲霖点点头:“反正康王爷和白大人也没指望我和他们一起共谋大业。而他们想谋的那番大业,鄙人也不屑!”
虽然是辱骂她的家族,但白羽音对这话却深深认同。和程亦风一心为国为民比起来,康王府所做的,龌龊不堪。而哲霖先前虽然做出许多恶行,却也都是为了复兴他的祖国。手段为人所不齿,但倒也值得敬佩。心中不免对哲霖改变了看法,说话也少了刺儿:“那你……现在是想参加抗击樾寇的战争?”
“不错!”哲霖道,“但是我不想只是作为一个小卒,小卒能做的事未免太少。以我的才智,需要运筹帷幄,决策进退。只不过,楚国的大将,我得罪光了,江湖义军,也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所以我求助于郡主——郡主若是愿意做这个幕前的巾帼英雄,在下愿意做幕后出谋划策和舞刀弄剑之人。郡主意下如何呢?”
这此白羽音是真的心动了。她还故意挑了挑眉毛,好掩饰兴奋之情,假装沉吟道:“就凭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郡主也不要太妄自菲薄。”哲霖道,“崔抱月不是一个小小的镖师,都能成为一呼百应的英雄——杀鹿帮的那群人,更加是土匪,还有百姓会投奔他们,郡主乃是堂堂金枝玉叶,你振臂一呼,和太子亲征也差不多。这附近不是还有许多逃难的百姓吗?其中还有不少被刘子飞抓进了营地。郡主不妨从这些着手,就可以建立起自己的队伍来。至于如何周旋,在下还颇有些经验。”
此话倒也不假!白羽音便也不多啰嗦了,直截了当道:“好,刺杀刘子飞,怎么个杀法?”
此时营地中的刘子飞还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按照聂先生的计策行事,派出了士兵混在俘虏当中,企图潜入程亦风的阵地。第一批报讯的人是遇到彭虎等人后假装溃逃的。他们回去报告说,楚人果然中计。刘子飞和聂先生都想,计划应该进行的十分顺利了。用这种一环套一环的妙计,楚人肯定掉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到了那天夜晚,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两人却不担心——倘若他们的兵士成功打入楚军内部,那总要有两三天的功夫才能设法传信回来。就一如既往地听了各方侦查士兵的回报,也察看了操练的状况。大抵平淡,除了一条消息——在离开大营不远的树林内,发现了一整支巡逻小队的尸体,无不赤身露体,身上军服铠甲都无影无踪。
“应该是楚人企图乔装打扮混入我军中。”刘子飞因传令让军官们数点自己的下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到生面孔,格杀勿论。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忙碌了一番,下面汇报上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只怕楚国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被吓破了胆吧!”他冷笑。
“却也不一定。”聂先生道,“此刻不来,或许稍后会来。只要咱们的营地里还有俘虏,楚人自然千方百计来救。”
“那正好!”刘子飞笑道,“咱们不是已经在牢房里等着他们了吗?”
原来他们的计策还有一环,是白羽音等人所没有经历的——其实大营里关押俘虏的地方也早就有许多士兵埋伏。昨夜,若是白羽音和彭虎一行找到了牢房,就正好落入陷阱之中。如今,倒阴差阳错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作战的方略,夜色渐沉,就各自歇息了。
刘子飞睡到半夜,依稀听到外面有人声。他征战多年,甚是警觉,就一骨碌坐起身来,喝问:“何事?”
他军帐外按理应有站岗的士兵。听到主帅发问,岂有不回答的道理。只是,此刻,外面忽然变得静悄悄了,连方才的窃窃私语声都不可闻。刘子飞登时觉察事情有异,翻身躲到了床下——自从他被暗算做了冷千山的俘虏,经历了人生中最屈辱的一段时光,他行事就开始十二万分的小心。时刻都提防着身边会有楚国奸细或者玉旈云的心腹。每逢扎营,他一定要先给自己找一条退路。比方说眼下他的军帐,看似寻常,但实际他已经在床底下挖了一条秘道。并不长,只堪堪通到隔壁他亲信护卫的军帐而已。
这时,他片刻也不耽搁,钻进地道直向前爬,很快就来到了隔壁。也不敢立刻就冒头,先趴在地道口等了片刻,未听见动静,才钻了出来。登时就吓了一跳——一个士兵的胳膊就垂直他的眼前,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再四下里一看,帐中原应该有十名等待换岗的士兵,此刻全数毙命。
他忍不住心中暗暗骂了句粗话,想:一定是楚国那群武林匹夫潜进来刺杀,还真幸亏我有条地道!
虽然庆幸,但他也明白,那条简易的地道很快就会被刺客发现,顺藤摸瓜就会找来这里。此地不可久留!
他也是在枪林箭雨之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将,越是生死关头越是当机立断。先扒下一个士兵的铠甲套在身上,然后揭开军帐的一角,看外面无人,就迅速钻了出来,又疾步跑到不远处他谋士聂先生的帐前。但想了一下,并没有贸然进去——他也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人,现在埋伏在营中的什么地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于是借着黑暗的掩护,朝小卒们安睡的区域跑。他分析,刺客来到大营,显然刺杀的目标是他,还有其余的军官,这才符合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应该不会在小卒的身上浪费精力。
是以,他一路狂奔,只在心里祈求老天,别让他在半中途遇到刺客。
老天似乎真照顾他。他非但没有遇到敌人,还在路上撞见了巡逻的兵丁,万分惊讶地闻讯他发生了何事。
“有刺客!”刘子飞回答。同时,心中也对形势有了新的估计:这些刺客,无论武功有多么高强,人数却不多。他们只是依靠出其不意的偷袭,想要一击即中。然而,一旦全营的士兵都警醒起来,他们就失去了机会。而自己也在人群中得到了掩护。于是,他喝令那满面惊骇的巡逻兵:“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吹角敲锣,让所有人都起来抓刺客!”
“是!”那兵丁得令,立刻吹响了号角,又敲锣高呼,“此刻!抓刺客!”旁的兵丁也都跟着嚷嚷起来。不一会儿,周围帐中的士兵就全都手持兵器钻了出来,虽然有的还没来得及穿上铠甲,但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提刀持剑,互相问道:“刺客在哪里?”
刘子飞已经有十几个巡逻兵紧紧护卫着,见周围的兵丁越来越多,也便放下心来,高声道:“刺客杀害了我的亲兵护卫,潜入了我的大帐,此刻虽然多半不会留在大帐中坐以待毙,但只怕还没逃出营地。大伙儿要搜查仔细了!”当下亲自将士兵分成数队,一队留下保护自己,一队继续去向其余的士兵传令,一队前往他的大帐探查究竟,余下的从他身边开始以圆周向外推进,要对大营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士兵们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和楚人多次交手,对敌人偷鸡摸狗的行径甚为厌恶,恨不得能立刻将刺客抓出来大卸八块,个个都摩拳擦掌。只是,他们正要出发,却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笑声:“哈哈哈,刘将军,要找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我已经来了!”大家仰头看,只见一个白衣青年衣袂飘飘,如同仙鹤般划过夜空,轻巧巧落在一座帐篷的顶上——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下落之时,帐篷都未曾晃动丝毫。
这到底是人是鬼?大伙儿的气势立刻短了一截。又见这青年其实还携着另外一个人,衣衫褴褛仿佛是个叫花子,好不让人讶异。
刘子飞是不认识这白衣青年的,倒是认出那个叫花子是小郡主白羽音。他虽然忌惮这青年的武功,但不能失了一军统帅的身份,更不能动摇己方的决心,就抱着两臂,冷笑道:“咦,这不是楚国的霏雪郡主么?一段时日不见,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本将军都快认不出来了!你身边的这位又是楚国的哪一路英雄?”
“哈哈,在下不是英雄,刘将军当然不知道我。”白衣青年笑道,“我就是在楚国武林和官场都臭名昭著的袁哲霖呀!不知刘将军听过没有?”
这名号刘子飞怎么没有听过。消息传到樾国的时候,文武百官也都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不想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武功还十分了得。这身手,若是硬要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只怕也轻松容易,刘子飞不禁有了几分胆怯,可还是强自镇定,笑道:“袁公子来到我营中有何贵干?”
“贵干倒没有。在下是来给将军送礼的。”哲霖指了指身边的白羽音,“这个刁蛮郡主虽然已经不再是太子妃的人选,却仍然是康王府的掌上明珠。在下把她送给刘将军,也许将军会有点儿用处?”
刘子飞早听说这个亡国皇孙诡计多端,这才能把楚国搞得乌烟瘴气,面对他,自然要多长个心眼儿,于是笑道:“袁公子知道刘某人好色,就送这个丫头给我吗?可惜,她身无二两肉,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袁公子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
“将军真风趣。”哲霖笑道,“刘将军如果想要美人,待消灭了程亦风,去到楚国的南方,那山明水秀之地,美人多不胜数。还用得着在下来送礼吗?在下这是给刘将军送打开楚国防线的钥匙来了。”
“此话怎讲?”刘子飞乜斜着眼。
“将军想攻破程亦风的山寨,却找不到门路,到山谷里去大开杀戒,不也就是为了找出敌人的破绽吗?”哲霖笑道,“连普通楚国百姓都能引得程亦风出手,何况堂堂楚国郡主,还是他的小情人?”
“姓袁的,嘴巴放干净点儿!”白羽音怒喝。
她这种恼羞成怒的态度反而引起了刘子飞的兴趣:“这个小郡主是程亦风的情人?哈,这眼光也……”边说,边摇头。
“哈哈,刘将军难道不知道程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吗?”哲霖笑道,“环肥燕瘦,他统统来者不拒。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虽然不似鄙人这般英俊潇洒,却很得女人的喜欢。凉城上至大家闺秀下至青楼娼妓,大半都迷恋姓程的,投怀送抱的更加不计其数——这个霏雪郡主自然也在其列,甚至于,为了要嫁给程亦风,连太子妃的位子都不稀罕呢。”
“啊哟,竟然有这种事?”刘子飞大笑。心中却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只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