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伞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身上凌冽的气息也变得清晰,叫慕岁宁的心跳如不断加快的小鼓砰砰跳了起来。祁云宴他……什么意思?“刚才好像有些头晕。”祁云宴站起来,看她微微呆愣的神色,敛起笑道。慕岁宁微顿,原来只是站不稳啊。“没事,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未康复,迟些再请简神医来看看,做好防护。”说罢,便放下了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我去想想别的办法。”也不等祁云宴回话,直接叫马车走了。慕岁宁轻轻揪着手里的手帕,却是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没有别的心思也好,只是为何心头闷闷的。车帘晃动,大雨的冷气随风吹进来,叫慕岁宁面上热意褪去,视线里瞥过路过一个施粥摊,心思一动。“李公子?”这不是刑部李侍郎家那位被她忽悠瘸的李公子么?李朔正跟旁边的粥摊叫骂,听到慕岁宁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掀开的车帘后那张不论谁见过都不会忘的脸,睁大眼,扔了手里的瓢、放下卷起的袖子恭恭敬敬就上来了。“郡主,您怎么在这儿,快回去,这外头可不安全。”“李公子不也在外面?”“我、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李朔羞窘道,他一个儒生,平日除了跟同好们俱在一起念一些酸诗,后来被慕岁宁点醒后,倒是知道要为百姓做些实事了,却不知从何做起。这不,听闻城中有痢疾,就瞒着他爹出来施粥了,结果还被隔壁罗阁老家的侄儿嘲讽。慕岁宁看出他的郁愤,浅笑,“李公子能有这份心也很厉害了。”李朔被夸得脸一红,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做什么,更是愧疚。这时,常跟李朔混在一起的几个公子也来了,见到慕岁宁,又惊又喜。“竟是嘉和郡主,郡主定也是放心不下百姓才来此的!”“郡主怎么在这儿,能遇见郡主真是我等之幸运!”一群人说着就要奉上他们新做的文章给慕岁宁过目,让郡主看看他们的才华,他们满腔的报国之志!罗阁老家的侄儿罗达望见这群男人居然拿着文章求个女人看,不由嗤笑,“果然是一群废物!”“罗达,你骂谁呢!”“就是,想打架啊!”罗达看着这群人,冷笑,“一群四肢发达的莽夫,你们以为就凭几篇臭文章就能救百姓、扶社稷么?若是可以,朝中大臣哪个不比你们厉害,他们都不用出来了,只管在家写文章就是了。”李朔一群人又气又不知从何反驳,站在大雨里,颇有几分败落的模样,便听慕岁宁道,“谁说他们不能救百姓,扶社稷?”“郡主!”众人见慕岁宁替他们说话,顿时激动起来。罗达这才看向慕岁宁,他承认这位嘉和郡主很好看,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是,在下说错了。”罗达讥讽道,“李公子不是还在这儿施粥么,好歹能救个一两人。”跟在罗达身侧的几位公子顿时噗呲笑出来。李朔脸涨得通红,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不想连累慕岁宁跟他们一起受嘲讽,“郡主,您还有事吧,先回去吧,不必管我们。”“是啊郡主,不必管我们。”反正这么些年,不是被父母骂朽木难雕,就是被这群国子监的监生高高在上的嘲讽他们迂腐,无所谓了。“那你们敢赌吗?”慕岁宁笑看向罗达。“赌什么?”“就赌这次疫病,你们各救了多少人。”慕岁宁道,“毕竟空口说大话谁不会,你嘲讽李公子他们救不了人,那你们又何尝不是一样?”罗达黑了脸,他凭什么要救这些百姓,他们的死活跟他什么关系!但他就见不得慕岁宁这猖狂样儿!“呵呵,跟这群废物比?郡主莫不是故意在笑话他们?”论家财,论权势,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这阁老最疼爱的小侄儿。李朔几人也有些犹豫,“郡主……”“君子论迹不论心,只有真真切切做了,才是君子之行,而舌灿莲花的人,还没资格去嘲讽已经迈出第一步的人。”“你骂谁不是君子!”慕岁宁不理会罗达,只看向李朔几人,“诸位还年轻,难免经验浅薄,但我相信诸位经过重重历练,一定能蜕变成长,成为国家栋梁!诸位敢不敢应战?”若是这群年轻人足够警觉,就该发觉,慕岁宁要开始下套了。可惜,他们太年轻。“战!我们要战!”“对,战他爹的,君子论迹不论心,光嘴上说有什么用,还得看怎么做!”“战!战!战!”一群小年轻热血上头,郡主相信他们会成为栋梁!相比于有钱有势的罗达,郡主更看好他们!他们一定会赢!他们不能叫郡主失望!李朔的胸脯顿时昂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罗达,“罗公子,你不会害怕了吧?”“是啊,你要是做个缩头乌龟,我们也不会怪你,只要你下次乖乖缩在龟壳里就好了!”罗达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咬着牙看向同样目带轻蔑的慕岁宁,“赌就赌,我还怕你们这些泥腿子不成!”“罗公子,此事还需商议……”罗达的同伴还想劝他,罗达却被慕岁宁那目光刺激的理智全无,“你们要是怕了就滚回去!”他看向慕岁宁,“既然是赌,就得有赌注,嘉和郡主,你说呢?”“当然,罗公子有什么建议?”“要是你们输了……”罗达冷笑盯着她,“我要你挂上‘废太子该死’的牌子,在金陵城内走上一天,你可敢答应!”“罗达你放肆!”“罗达你这无耻小人!”李朔几人顿时叫骂起来。慕岁宁眸底凉了几分,浅浅一笑,“好啊。”“郡主!”慕岁宁抬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笑看着罗达,“那罗公子输了呢?”“任你处置!”“那就请罗公子拿出五万两白银充在国库,并跟李公子几人登门道歉,如何?”慕岁宁问。相较于罗达方才用心险恶的要求,她的要求几乎是无关痛痒,虽然说五万两白银是笔巨款,但对于罗达来说,还真不算什么。李朔几人惊讶,罗达却以为是因为慕岁宁目光短浅、女子柔肠才说出这样条件的,爽快的就应下了。“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计数,不论是施粥救下的快饿死的、还是寒意庇护快冻死的,都算。”“我们各自派出一人协同计数,若有人偷奸耍滑,则直接判定为输!”慕岁宁还未说完,罗达便冷笑,“偷奸耍滑?你在瞧不起谁!”他的确是跋扈了些,但好歹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绝不会做这等卑劣之事!慕岁宁看中的就是他的底线,微微勾唇,“那比试,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