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求你不要把小北嫁给刘老四,刘老四都快五十了,做小北爷爷都够了!他还打婆娘啊!他之前那个婆娘就是被他生生给打死的啊!您这不是要送小北入狼窝吗!娘……”
陆北依是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的。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一片昏暗,周围充满了难闻的牲畜粪便的气味,偶尔能听到一两道微弱的牛哞声。
这是一个,狭窄的、肮脏的、只有一头病牛的牛棚。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季怀幽好歹也是堂堂内阁首辅,虽然自己只是他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但也不至于给自己葬在这么一个地方吧?
这里若不是阴曹地府,那便仍是人间炼狱了。
怪力乱神之说竟真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自己这只孤魂野鬼,附在了哪位倒霉仁兄身上。
一边漫无边际地寻思着,一边调动全身气力想要爬起来,只觉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尤其是右腿,钻心的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折了。
外面人声嘈杂,似是有人在争吵。
“我呸!你个下不出蛋的贱人!还敢跟老娘顶嘴!那刘老四手里可是有八十亩田,光聘礼就给了十两银子,北丫头嫁过去不比成天往深山里钻强?刘家村迎亲的人过一会儿就到,要是耽误了吉时,老娘扒了你的皮!”
北丫头……刘老四……十两银子……迎亲……
传入耳中的嘈杂声清晰了一会儿又变得悠远了起来,空旷得有些不真实,每一个字都像是飘在空中,每一句话都是一段屈辱不堪的回忆。
“原是如此……”
这具身体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的她自己。
此刻在外面苦苦哀求的妇人,正是她那生性怯懦的母亲,而那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就要把卖给五旬鳏夫作填房的,是她的亲生祖母。
气味难闻的牛棚中蓦然响起一道低哑的笑声,与外面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莫名惊悚。
老天有眼呐,竟让她在死后回到了噩梦将起的这一天。
这一次,她定让所有欺辱过她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外面的争吵还在持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刘老四来迎亲了”,又是一阵人声嘈杂,然后牛棚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日光透了进来,晃眼的紧。
“北丫头,快出来,该上花轿了!”
露出来的那张脸化成灰陆北依都记得,是她的三叔陆正礼,昨夜为防止她逃婚,就是他将自己的右腿生生打断扔到了牛棚里。
陆北依慢吞吞地撑着满地的牛粪站了起来,陆正礼嫌她动作太慢,嘴里骂着真晦气,就想直接把她拽出来,不料手还没碰到人,便当胸挨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