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漠然茫然,无言以对,脊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而后,他口中喃喃,象是在自言自语,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啊,有道理啊,不过,就是本王想要撤销通缉令,皇上也不会准奏,皇上丢不起这个脸,毕竟载泽是他的侄子。”
柳三哥道:“撤销通缉令的方法有多种,譬如,丁飘蓬已被杀死,悬赏通缉从此撤销,相关案犯俱各在追捕中因负隅顽抗,被宰杀,等等。”
怡亲王突然抬起头,道:“丁飘蓬已死?这倒是个办法,既维护了王家的脸面,又把事情办了。”
柳三哥道:“具体细节怎么处理,你比在下更清楚,只要你下令,乔万全会办得天衣无缝。”
怡亲王点点头,道:“好,撤销通缉令的事就包在本王身上了。”
柳三哥道:“还有,两封密信均是亲王遗失,与胖子钱富汉无关,这是单于为胖子说情的信,胖子托在下带给你,望亲王高抬贵手,放过胖子。”柳三哥将单于的书信交给怡亲王,怡亲王阅读后,又仔细辨认字迹印鉴,确系出于单于之手,他一边将信在红烛上点燃烧了,扔在铜盘内,一边鄙夷不肖道:“单于竟敢威胁本王,不准动胖子,哼,想把本王的人拉过去,那是异想天开,没那么容易。”他无奈地一笑,道:“既然来英雄为胖子钱富汉说情,本王答应对其既往不咎,从此,让他做个自由人吧。不过,请转告胖子,从此以后,在人前绝口不能谈及本王,如若惹事生非,本王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柳三哥道:“多谢亲王。”
怡亲王道:“那是生意,不必客气。你还有什么事?”
柳三哥道:“一个承诺。”
怡亲王道:“什么承诺?那么重要。在官场,承诺有时真象放屁,倒不如不信。”
柳三哥义正词严地道:“亲王必须承诺,从今往后,不再与单于王联系,如若再与单于王勾结,出卖祖国,割地求荣,就不要怪在下来无踪出手狠辣,翻脸不认人了。”
怡亲王不敢正视柳三哥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是嘛?”
柳三哥满脸寒霜,双眼精光四射,不怒而威,道:“请问亲王,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则生意成交。待撤销通缉令问世,在下即将两封密信,交还亲王。”
怡亲王道:“不答应呢?”
柳三哥道:“则生意告吹。在下就此告辞,后果自负。”
怡亲王哈哈大笑,道“此室中,别无他人,来英雄完全可以血刃本王,一雪心头之恨。”
柳三哥哈哈大笑,道:“今日既是谈生意,那就要信守承诺,只动嘴不动刀,如若日后遇上,那就不好说了。”说毕,他挥掌向红木茶几切落,那红木茶几坚如磐石,竟喀嚓一声,断了一角,切口如被快刀砍削般平整光滑,而桌上的两杯茶,却纹丝未动。
怡亲王见了暗暗心惊,他道:“你就那么恨本王?”
柳三哥正色道:“不,在下恨的是卖国贼。谁卖国,恨谁。”
怡亲王道:“你完全可以将密信交给朝庭,置本王于死地,一解心头之恨。”
柳三哥道:“在下实在于心不忍,想起怡亲王年轻时镇守陇右,辗转口外,开疆拓土,抗击凶奴的英雄业绩,由不得心生敬仰之情。望亲王晚节留香,善始善终。请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在下决不愿看到‘祸灭九族’的惨剧发生。”
怡亲王怔怔地望着柳三哥,望着这个年轻的对手,这个年轻人的心有如冰雪般洁白无瑕,似乎能将他一眼看透,又如大河般滔澜汹涌,深不可测,他不知该感激还是憎恨对手,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怡亲王肥大的手掌在茶几上一拍,道:“好,来英雄所提的一切条件,本王遵嘱照办,一句话,生意成交。”他卧蚕眉下的黄色瞳仁,闪着狡猾如狐狸般的眼神,道:“不过,本王知道你是谁了,你根本不叫来无踪,你是千变万化柳三哥,对不对?三哥!”
一个老者居然也叫起一个后生三哥来了。柳三哥笑笑,不置可否。
怡亲王从袖中取出一块铜令牌,道:“三哥如来归还老夫密信,可凭此牌入内,一见此牌,便可在王府畅行无阻。”
“多谢。”柳三哥接过铜令牌,收入怀中。
柳三哥与怡亲王并肩走出密室,仓库内甬道两旁已站满了拉弓搭箭,手执刀枪的保镖与家丁,足足有两百来号人。
怡亲王朗声道:“来英雄是本王贵客,把刀枪弓箭都给本王收起来,王府没有这种待客的规矩。”
保镖与家丁齐声道:“遵命。”那两个字,如春雷般在这个巨大的仓库里隆隆滚动,接着,是一片刀剑入鞘的呛啷声。
沙尘暴还在刮,柳三哥与亲王走到仓库门口,保镖将仓库的大门打开,大风携带着沙尘呼拉拉吹了进来,打得人睁不开眼,天地间依旧黄尘滚滚,随着又一阵黄风刮来,柳三哥拱手一揖,道:“后会有期。”便脚尖一点,乘风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前柏树上有一对碧绿的眼睛,那是野山猫二黑在等着主人,柳三哥随手将二黑抱在怀中,没入沙尘之中,瞬间随风飘逝得无影无踪,恍若神仙一般,众人看得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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