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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三哥来去如神仙(第3页)

怡亲王道:“岂有此理,真有此事?!”

柳三哥道:“亲王可以去问乔爷。江湖盛传的‘铁面神捕’,其实未必,‘神捕’当得,‘铁面’却实在是谬传,不过,也难怪,若是乔万全真的‘铁面’无私了,那六扇门子总捕头这顶乌纱帽,也就戴不长了。人也真怪,对铁面无私,都十分钦佩,若是自己的朋友真的铁面起来,没一个人会喜欢。”

怡亲王沉思道:“是啊是啊,人心如海,难以测度。”

柳三哥接着又道:“某年某月某日,王子逛街,来到一前店后坊的豆腐店,见一肤色白嫩、风姿绰约的少妇在卖豆腐,王子上前调戏,少妇丈夫闻讯赶来,知道惹不起,跪地求情,王子欲火中烧,上前扛起少妇就进了作坊内的卧室,丈夫起来拼命,却被保镖打断了肋骨,口中吐血,倒在地上,他五岁的儿子象一只吓坏的小兔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关着门的卧室内传来王子的狂笑声与少妇的哭叫声,过了许久,王子才衣衫不整地从卧室出来了。第二天,豆腐作坊没有开门,这对夫妻双双悬梁自尽了,只留下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儿子,从此,京城里又多了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儿。

“大栅栏的十字路口,有家兴隆茶馆,老板姓朱,生意异常火爆。大栅栏的人气旺,王子看中了兴隆茶馆的地段,。想将茶馆买下来,改成茶馆、戏馆、青楼、酒馆为一体的燕京寻欢楼,就派了马仔去与兴隆茶馆的朱老板交涉,开价五万两白银,要将兴隆茶馆买下来。朱老板不卖,道:‘就是给五十、五百万两银子也不卖,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想用五万两白银得手,亏他说得出口。’马仔道:‘朱老板,你得仔细掂量掂量,咱家老板可是王子载泽啊,不知你听没听说过王子的厉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朱老板道:‘怎么,莫非王子能把茶馆给抢了!我就不信,在皇城根下还能无法无天了!’马仔道:‘行,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了。’说完,甩袖离去。某年某月某日深夜,兴隆茶馆着了一把大火,炽炽烈烈,将茶馆前堂后舍十余间房屋烧成了一片白地,朱老板一家九口俱各葬身火海,无一幸免。此后,在这片白地上,建起了成排房舍,一座簇新的燕京寻欢楼落成了,从此,这儿就成了王子日进斗金的一处寻欢场所。”

怡亲王道:“这能说明什么呢?莫非那场大火又是犬子所为?”

柳三哥道:“当然是。那天深夜,王子带领数名亲信,将前门后门全泼上火油,然后,命亲信纵火,朱老板一家老小,俱各被大火浓烟堵在房舍内,烧得尸骨无成。这一幕,凑巧被三个人暗中发觉了,一个是打更的更夫,一个是夜归的浪子,还有一个是夜巡的捕快,捕快与浪子一合计,决定暂不声张,免得惹祸上身;更夫耿直,气不过,第二天一早,就去北京府尹衙门,告了王子一状。人命关天,北京府尹当时也传唤了王子,王子大喊冤枉,矢口否认,府尹要更夫拿出证据来,更夫哪有证据可以举证,好在经府尹的捕快在现场鉴定后确认,该案确系盗贼抢劫后为灭口,泼油纵火酿成的惨案,才暂且姑免了更夫的诬陷王室罪,只是断其为现场昏黑,辨认不清,冤枉好人,却也并非故意,衙役当堂齐声怒吼,将更夫逐出庭外,幸免了挨那三十大板。半月后的一个雨夜,更夫被人捅死在大栅栏一条冷僻的胡同内,凶手至今音信全无。事后,在下找到了当时在暗处看到王子纵火的另两个目击者,一个是夜归浪子,一个是巡夜捕快,他俩信誓旦旦,指证王子为纵火的主犯。不过,他们不信衙门,衙门不仅是‘有理无钱莫进来’,而且是‘有理无权莫进来’,去衙门指控王子,无异于自杀,衙门已黑,百姓不进。”

怡亲王道:“乔万全应该介入调查。”

柳三哥笑道:“乔爷才不会那么笨呢,当时,刑部命他限期破案,他却道‘我为亲王旧部,不宜调查此案,故申请回避,望刑部明察为荷’,结果,刑部尚书想想也是,就派别的捕快去查此案了,哪知此案一拖再拖,竟成了陈年积案,至今悬而未决。”

怡亲王道:“来英雄调查积案想必既费钱又费力,所为何来?”

柳三哥道:“替天行道,申张正义,让死者瞑目,为百姓安宁。”

怡亲王象是没有听见柳三哥在说些啥,喃喃自语道:“本王只是觉得孽子年幼无知,行为有些轻狂,岂知竟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柳三哥继续道:“京城南有一家叫‘花花世界’的妓院,妓院的二老板是王子的密友,负责日常管理,王子是妓院的大老板。妓院生意王子并不在意,也懒得去管,那是用来遮人耳目的。妓院的后院,场子挺大,有成排的库房,王子的正经生意是在这儿,有马仔日夜看守,闲杂人等严禁出入,时常见有一些南腔北调的商人与车马进出,货物进出量巨大。这里,其实就是王子贩卖鸦片烟土的巢穴,据圈内人士估计,京城秘密交易的烟土,王子占了五分之一,每年获利在五百万两白银左右。这些烟土,坑害了多少良家子弟,使多少家庭沦为乞丐。某年某月某日,因价格纠纷,王子与来自云南的毒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竟将毒贩连同马仔一行十三人俱各杀害,在双方拼杀中,王子方也有伤亡,马仔五死七伤,以高额抚恤金抚慰家属,把事摆平了。毒贩的钱财烟土车马均掳为已有,发了笔大财。当时,在后院墙角挖个深坑,将毒贩一十三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怡亲王问:“这事儿,乔万全知道吗。”

柳三哥道:“我估摸,他应该知道。乔爷在京城的眼线十分利害,给的钱也多。神捕嘛,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不敢动,因为,是亲王的公子嘛。若是其他没有背景的人,走私毒品,那是死罪,他早就连锅端了。难道,这事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怡亲王一脸茫然,道:“老夫确实不知,乔万全也该给本王打个招呼呀。”

柳三哥又道:“某年某月某日……”

怡亲王连连摆手,大声道:“不说了,要真是如此,犬子确是死有余辜啊。”他的脸上一脸疲惫,深深的皱纹里,流露着无奈与伤感,显得苍老了许多。

柳三哥道:“还有一个数字,亲王不妨了解一下,王子在最近五年中,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共计四十五人,平均每年杀死九人。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还未统计在内。”

怡亲王呐呐道:“这么说来,载泽该死,载泽该死,本王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畜牲!”

突然,他又抬起头来,圆睁布满血丝的双眼,仰头吼道:“丁飘蓬可以有无数的方法,杀掉本王的儿子,却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中,杀了本王的儿子!那是对本王与王室的蔑视,那是对本王与王室的污辱。任何国家的王室都不会容忍!你知道吗,来英雄,你说说,他是怎么杀死我儿子的?”

柳三哥道:“在下不想说,免得亲王大动肝火,伤了身体。”

“说,越详细越好,说完,老夫还想听听你会下个什么评语!”

柳三哥冷冷道:“既如此,在下就说了。某年某月某日下午……”

怡亲王几乎直着嗓子叫道:“对,这个日子,本王永生难忘!”

“王子与一班狐朋狗友,在前门大街闲逛,大街上的行人见了王子,忙向路边躲闪,王子走路总是在当间,谁要是挡道,那是自找苦吃。嘿,那天,偏偏有个体型高挑的瘦小子,腰间佩剑,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路中间,他就是丁飘蓬,好心的百姓叫道‘小伙子,快,快到路边来,否则会没命的。’小伙子摇摇头,笑道‘多谢。’却依旧站在路中,王子走近了,对保镖一抬下颚,指指丁飘蓬,一个魁梧的保镖上去喝道‘滚开’,一拳砸向丁飘蓬心窝,只见丁飘蓬手一抬,一个揽雀尾,叼住保镖手腕,一拧,喀嚓骨勒,保镖的手腕与手臂断了两处,那条臂膀挂在身上直晃荡,保镖看看自己的臂膀,愣怔吃惊,不知所措,可丁飘蓬却没闲着,紧接着一记飞腿,踢中他下颚,保镖惨叫一声,打倒在地。王子见状,对身边的保镖喝道:‘有两下子,亮家伙,上。’四名保镖呛啷啷拔出刀剑,将丁飘蓬围住,王子道;‘砍了,有奖,重奖。’四名保镖刀砍剑削,丁飘蓬却笑吟吟地在刀剑间穿插,毫发无损,象是在做强盗抓贼的游戏,时而还做个鬼脸逗乐子。大街上的人闻讯赶来看热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顷,丁飘蓬一声断喝:‘倒。’他手砍足踢肘撞膝顶,出了四招,四名保镖惨叫叠起,分四个方向飞了出去,一人腿断,一人臂折,一人肋骨断,一人上下牙齿碎了五六颗,四人齐地哇哇惨叫,撒了刀剑,抱头鼠窜。王子想溜了,怎么溜得了,丁飘蓬腿一动,就到了他前头,转身再跑,发觉丁飘蓬又在他前面,王子拔出刀来,发狠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我爹叫怡亲王。’‘知道,老子找的就是你,怡亲王的儿子载泽。’‘你,你想干啥?’‘我想教训教训你,只有娘养,没有爹教的畜牲!’王子大怒,一刀向丁飘蓬捅去,丁飘蓬身一侧,一记掌刀,砍在王子手腕上,腕断刀撒,丁飘蓬又是一记肘撞,喀喇喇,王子的肋骨断数了数根,被打倒在地。丁飘蓬一脚踏在王子胸上,拔出长剑,问围观百姓,道:‘大伙儿说,载泽该不该杀?’喊声一片:‘该杀!’‘快,小伙子,快杀了他,捕头要来了。’‘杀了他,小伙子,快跑。’其实,当时,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捕头,喊杀的人中,也有不少捕头,没有一个捕头出面拦阻,有许多捕头也或多或少受过王子的窝囊气,所有的人齐声呐喊:“杀,快杀,杀了这狗娘养的!”呐喊声震天动地,群情鼎沸。于是,丁飘蓬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日光下剑影一闪,鲜血四溅,一剑挑断了载泽的心脉,载泽死了。前门大街,欢声雷动。接着,丁飘蓬撕下王子的衣襟,蘸着鲜血,写下了‘作案者丁飘蓬丁大爷,与旁人概不相干’十六个大字,写毕,扬长而去。前门大街上百姓奔走相告,饮酒欢庆,一时大街上的酒,无论孬的好的,卖了个精光。”

柳三哥看看怡亲王,怡亲王低着头,摆弄着肥大的手指,他看着几个长着灰指甲手指,满脸的痛苦挣扎,呐呐自语道:“莫非这是报应?!本王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本王怎么生了这么个禽兽!”柳三哥实在有些不忍再去触动这个痛苦的老人,他低声道:“亲王,这就是王子被刺的经过。”

怡亲王怯生生地看看柳三哥,道:“你怎么看本王的儿子?”

柳三哥道:“神人共怒,罪该万死。”

怡亲王愤然,道:“是,他该死,他确实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丁飘蓬可以杀死他,却不能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杀死。凭丁飘蓬的武艺,杀死他的方法可以有无数种选择,或者他在**时,或者他在贩毒时,或者他在豪赌时将他杀死;你也可以暗杀他,可以让他死在水里、火里、酒里、烟土里、毒药里,你怎么可以当着大众、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折辱杀死,你让本王的老脸往哪儿搁?!让王室的脸面往哪儿搁?!”

柳三哥冷哼一声,道:“脸面?!还谈脸面?!就你要脸面,王室要脸面,莫非唱戏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么!酒馆打工的店小二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么!豆腐店卖豆腐的年轻夫妇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么!在我看来,每个人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从帝皇到乞丐,每个人都该享有尊严,谁损害了别人的尊严,他也将得不到尊严。因此,丁飘蓬在长安大街杀死王子,那是伸张正义,他选择的时间与地点,简直太合适了,那是百姓公正的审判。可为后世效法作恶者戒。”柳三哥绷着脸,看着怡亲王,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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