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内外连同市井百姓,都惊愕不已。
郦璟完全呆了。
虽然褚太后装模作样的治了章威武的罪,将其‘贬斥’到地方为刺史,还追封郦瑛为怀悯太子,并在永业门为他举哀,但明眼人都知道逼杀郦瑛就是褚太后授意所为。
越王全家被诛,毕竟是有谋反之实;怀悯太子这些年好端端的在巴州,并没有做任何不妥之事,竟也被活活逼死。
看着敬仁与敬顺身上带孝眼眶发红,敬元和敬道脸色都变了。敬宣抓着郦璟的胳膊牙齿直打颤,“你说,祖母会不会对父皇……”
“不会的!”郦璟赶紧劝慰,“陛下毕竟是……”
“是祖母的亲生儿子?怀悯太子也是啊!”敬宣几乎尖叫,郦璟连忙捂住他的嘴。
唐学士来了,再次拿出一本《孝经》授课。
素来沉稳谦和的敬廷忍耐不住,倏的站起,大声质问道:“敢问夫子,如何看待怀悯太子之死。”
唐夫子眯缝着一双老眼:“自然是生荣死哀。”
敬勇怒道
:“亲生骨肉,竟也能轻易杀害,真叫天下人……”
唐老头打断了他的话,“临江闵王刘荣是不是景帝的亲骨肉?”
敬勇哑然。
唐老头再问:“魏庶人元恂是不是孝文帝的亲骨肉?”
敬廷气馁。
临江闵王刘荣与魏庶人元恂都是数代之前的废太子,也都为亲生父亲所杀,或逼迫自尽,或明旨赐死。
唐老头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酒葫芦,惬意的抿了一口,眯缝着老眼含糊道:“这两位还是数得上的明君,枉论那些数不上的。诸位眼中看见的是‘母子’,老夫看见的是‘君臣’。君要臣死……”
他呵呵一笑,收回酒葫芦,翻开《孝经》诵读起来——“……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众郎君无人出声。
郦璟默默的在书本上摘记起来。
午间休憩时,褚太后派人送来了一大盆新鲜樱桃,颗颗鲜艳欲滴,硕大饱满。
端木慧屈身行礼,“这是太后赐予唐学士的,多谢学士不辞辛劳,教导这群儿孙。”
唐学士笑的满脸皱巴,连连拱手道谢。
送走端木慧,他自己拈了一枚樱桃,将其余分给小郎君们——大家虽是天潢贵胄,但这么好品相的新鲜樱桃也不多见,便不推辞的分吃起来,只有敬元三兄弟心中忧虑,食不下咽。
郦璟也分到几枚,他细心观察唐学士,发现他将那颗樱桃摆放在书案一边,始终没吃。
下学后,郦璟拖拖拉拉的收拾书本,待到众人尽数散去,他轻手轻脚的溜到偏殿,终于看见了独坐在屋内的唐学士。
他举那颗樱桃看了会儿,冷笑一声将那樱桃远远丢出窗外,然后踢踏着旧芒鞋悠然离去。
郦璟知道窗外是一片花木茂盛的山坡,那樱桃应该很快就会被鸟兽吃掉。
*
“看来唐学士也不赞同太后所为。”郦璟莫名有些高兴。
裴王妃道:“不赞同是一回事,必须忍耐是另一回事。不论是否有不得不杀的原因,杀子就是杀子。不过古来杀子的君主又不只是一个两个,多太后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不见得个个都被骂翻天了。”
“敬宣的阿耶不会有事吧。”郦璟担忧。
裴王妃道:“陵阳王与陛下两兄弟早被太后吓破了胆,成不了事的,唯有怀悯太子,尚存几分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