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双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留下的都给我吃了,没给我爹留。”龚小妹喜滋滋地道。
许双婉笑了起来。
这龚家人,可真是到哪,便是有苦难,也从不言苦,反会苦中作乐。
“那你们现在住的,是租赁的官舍?”许双婉问。
大韦每个州都在京设有州邸,其中就有给赴京任职的本州官员提供的住处,但这只能是住上三五几日,作过渡之说,要是久了,也有可长期住下去的官舍,但那个就要一点银钱了。
其实那几个钱也不多,就许双婉看来,人情才是大头。
且长肃州历来很穷,这州邸供官员住的官舍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不是租的官舍,是暂时住的我爹一个旧友的宅子……”龚小妹摇头,“我们州那个州邸,就是两间破土房,我爹一个朋友来看我们,见到土房子就哭嚎了一顿大的,把我爹哭到他家的一处宅子里头住去了。”
“他可是帮了大忙了,我娘现在夸那个伯伯是当今世上最英明神武之人,连我爹都治得服!把那伯伯夸得可傲气了,这几天走路都是用鼻孔看地。”龚小妹说着扑扑地笑了起来,笑罢,她拍了拍箱子,跟婉姐姐道:“住是有得住了,但哪能一家吃喝都靠伯伯啊,我娘小气了点,但也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这几天着急着呢,不过不怕了,有了这箱子,家中就能周转得过来了。”
“是,至少家中这粮食有着落了。”
龚小妹闻言,不禁吐了下舌头。
“怎么?”
“是呢。”龚小妹笑着点头。
她哪能跟她婉姐姐讲,这百亩田租出去的每一年的粮食,都是送到了以前她爹任过知州的海东州的州邸去了,给海东进京读书、赴考的穷书生学子当粮吃,她娘估计也没那个脸去跟穷学子抢粮吃,能用的,就是里头的一千两银了。
这银子,说起来是她娘离京时变卖她大半首饰才得的。
当初她娘也是怕她爹把家里的田一个大方都捐给州邸了,这才抢过了田契,和打算留下的银子装了一个盒子,和她商量着要不要埋地里头,后来她们母女俩想了想,还是放到婉姐姐这里来了。
龚家历来不富裕,也是得亏龚夫人会持家,龚家还能维持着一定的门面。只是经过贬为知县这一劫,狼山县又是个做什么营生也得不了几个子的地方,龚家坐吃山空还要周济四方,现眼下那是家底也所剩无几了。
但人穷志不穷,龚小妹随了父兄的心性,也没觉得家里穷哪不好了,她只要家里人每个人都在,这每一天都是和和美美的,遂一点也没有诉苦之情,她刚才言明这些,也只是想跟许双婉道明家中情况,省的日后来往,对她家的情况也没个底,落了尴尬去,这厢她又乐不可支地道:“反正我娘现在肯定是在家里盼着我回了,她现在见着我,可比见着我爹高兴多了……”
“这么说来,你也是跟着夫郎与父母住了?”许双婉嘴角也起了点笑。
“一块住。”龚小妹点头,“我还没跟你讲他的来历呢,他是以前的狼山县的知县之子,只是后来他父亲,也就是我公爹没了,家中母亲也是早早就去了,他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家中就他一人,他家祖籍是比长肃还偏西的那个沙州的,在那边也没几个亲人,就没回去了,一直住在长肃,他是个倔秀才,跟我爹那是不打不相识,反正这中间也是发生了好多事,去年他缠住了我非要娶我,我爹那个傻子被他忽悠傻了,就把我嫁给他了,他吧,没什么好的,但有一点好……”
她朝许双婉挤眉弄眼,让她猜。
“什么好的?”许双婉失笑摇头,“我猜不出来,你说给我听。”
“诶呀!”龚小妹坐不住了,“猜,猜,你快猜!”
许双婉好久没见过她了,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也是好笑,笑着点头,“行,那我猜。”
她想了想道:“学问很好?”
“谁管他学问啊?”龚小妹笑着摇头,“再猜。”
“是个体贴的?”
“噗!”龚小妹豪爽一扬手:“我从来不指望他有这个。”
“嗯……”许双婉沉吟了一下,隐隐猜到了,但她没说,笑着道:“那我猜不出来了!”
“这都猜不出!”龚小妹一个拍掌,叹道:“他身上唯一的好处,我看来看去,挑来挑处,就找着了一处,那就是长得好啊!脸俊呀!是个俊俏郎啊!”
心里已经猜出来了的许双婉也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