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功夫,那斥候匆忙回来了,“上将军,将军,那些人都是出城避难的。说是……说是……”许是觉得将要说出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他一时间有些踌躇。
“说什么?”连秀有些不耐烦追问道。
“说是匈奴人要来了。”
“匈奴人?”连秀怔了怔,不怒反笑,“你探的什么消息?”
那士兵头低得更低,又不敢辩解,只嗫嚅道:“他们都在那么说。”
江载初目光掠向远处城池,制止了要发怒的连秀,神容变得异常严肃。
“上将军?”连秀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们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江载初唇角微微抿起来,狭长明亮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忧虑,“全军就地休整,等前方确切线报。”
“上将军,现在看来这座城池还没有防备,是进攻的最好时间……”
江载初扬了扬手,在部下面前,他从不会展露出丝毫情绪,可是此刻,心底那个想法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不得不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焦虑,问道,“关宁军后部尚未到的,还有多少?”
“再过一个时辰,骑兵们能够尽数赶到。”
他轻轻吐了口气,“连秀,此次出征前神策军一分为二,留在关宁军中的大约是八千人,将他们提到阵前,准备作战。”
“攻城战用最精锐的骑兵?”连秀疑惑问道。
“只怕用不着攻城了。”江载初平静道,“连秀,去传令吧。”
一个时辰之后,全军赶至永宁城下,江载初往后望去,黑压压的士兵就地休息,却沉默着没发出丝毫声音。这是他的精锐之师,平素并不显山露水,可是战场之上,却强悍得一往无前。而此刻,他在等另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将决定他的军队,是否要攻克下这座城池。
终于,好几匹马从前方回来,黑衣人们一翻身下来,尚未平复气息,就半跪在江载初面前道:“上将军,已经探明了。前方确是有一支骑兵正快速而来。流民都在往这边涌过来,他们说那是匈奴人,一路杀了不少人,也抢了很多东西。我们留了一半人继续往前方刺探。”
“匈奴人?”连秀表情僵硬,“他们如何会入关到了这里?”
引狼入室……江载初心中猜测成了事实,良久,方道,“派使者去永宁城见守将。”
永嘉三年六月。
元皓行、景贯率洛军由京城潜行至长风城下,本欲趁江载初毫无防备之下夺回重镇;未想江载初兵分两路,自己和景云分别率领麾下精锐骑兵直取京师而去,却离京师百里之外,突遭变故。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匈奴骑兵出现在帝国内,一路烧杀抢掠,往南方而来。
而此时,京师皇城内,亦是一片乱象。
紫宸宫内,太皇太后接到各地传书,脸色铁青。
丞相周景华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欲要解释,却听太皇太后大怒:“不是说付佣金就足矣么?匈奴人四处烧杀抢掠,这样下去如何收场?”
“左屠耆王冒曼已派使者传来讯息,他们已经赶往永宁城了。”
“呵,那这是什么?”太皇太后将手中奏折往地上一扔,“你自己看!”
周景华膝行上前,捧起奏折读了一遍,汗珠从脸颊往下颌滚落:“这,这?”
“他们为何分出一支骑兵直往京城而来?”太皇太后大怒道,“这些匈奴人是何居心?”
“借兵之时约定了酬劳为五万金,剿灭逆贼江载初,他们便如约出关,我想必是哪里有了误会。”
“误会到南方与北方不分么!”太皇太后大怒,“你即刻派人去喝止他们不得再行前进!若是入了京畿重地,格杀勿论!”
“是,是!”
周景华正要起身,忽道,“太皇太后,若不是元皓行将大部军队讨去南征,我们也不会落到这般左右难以为继的地步!”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通报声:“陛下到,太后到!”
太皇太后坐着未动,只是看着小皇帝快步跑来,嘴角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
“皇祖母。”小皇帝行了礼,方才对周景华道,“周大人免礼。”
太皇太后将四岁不到的孩子放在膝上,淡淡抬眸望向年轻的太后,等她问了安,方道:“不须多礼。”
太后不过双十年华,鬓发如云,红唇嫣然,却如同往常一样,穿得很是素淡。她望向太皇太后的眼神总是含着一丝怯意,轻声道,“母后,我带皇帝来给您请安。”
太后眯了眯眼睛,“你兄长如今在何处?”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