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虽然早早就上床了,但他们激战到半夜才睡,差点起不来。
幸好贺父带着孩子住在东偏房。
得知今日有猪肉供应,贺建国和她一起去,请人老觉轻也跟着他们起来的贺父继续睡,在家看孩子,早上让他自己去买早点,留了一斤粮票给他,因为齐淑芳觉得自己夫妇不一定能赶回来做饭。他们叫上叶翠翠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叶翠翠的公婆、丈夫和她全部出马。
十月微凉,夜色深沉,月牙不显,星子不亮。
街头巷尾是冷冷清清。
一行人加快脚步,很快就抵达副食品店,门口已经有三四十个人在排队了,大部分都坐在地上,倚着篮子打瞌睡。
有没睡着的人听到脚步声,抬了抬眼皮,看他们一眼,嘴都懒得张。
“快!咱们快去排队!”
叶翠翠非常着急地催促其他人,迅速无比地站在队伍后面,占了一个位,接着她的公婆丈夫也都跟上,生怕被人抢到前头,自己落后,落后一步可就得晚一步买肉。
贺建国和齐淑芳晚了一步,排在叶翠翠丈夫的后面。
叶翠翠的丈夫姓黄,人称老黄,是矿工,每个月有四十五斤粮食,在粮食供应中是最高的配给,排队很无聊,他转过身和贺建国说话,脸上不见一丝困倦。
裹着呢子大衣的齐淑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贺建国心疼极了,把自己扛来的草席就地铺上,垫了一层褥子,对妻子和叶翠翠道:“副食品店八点才开门,现在三点多,叶大姐,你和淑芳坐下靠着睡一会吧。”他在外面多年,相当有经验。
贺建国很想和齐淑芳靠在一起休息,可惜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有伤风化,只能把休息的机会让给叶翠翠,后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齐淑芳有野外生存经验,坐着也能睡着,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大天亮。
齐淑芳揉了揉睁开的眼睛,发现叶翠翠已经躺到草席上了,很多排队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自己后面的队伍长得一眼看不到头。
“醒了?”贺建国第一个发现她的动作。
“嗯。”齐淑芳睡了一觉,现在很精神,就是心疼贺建国,眼里满是血丝,等到叶翠翠被老黄叫醒,抬手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她站起身,对贺建国道:“你坐下歇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省得饿肚子等候。”
吃完包子,又等了大半个小时,副食品店终于开门了,欢呼声此起彼伏,睡着的赶紧睁开眼睛,没睡着的赶紧站起来,蜂拥而上。
半夜起来排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有人用装着石块的竹篮代替自己排队,自己回家睡觉,现在过来准备取代竹篮,排在他后面的人不承认,说他插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到最后两人大打出手,给后面的人可乘之机,绕过他们直接上前。
有的人排队到了肉铺前,满是骄傲地大声道:“买两毛钱的肉!”
有的人则是这么说的:“同志,给俺割三两肉。”
两毛钱的肉,三两肉,够塞牙缝吗?
轮到齐淑芳时,肉案上摆着几块肉,还有一点排骨、棒子骨和腿骨、下水,数目都不太多,剩下几条肉挂在柜台后的铁钩子上,目测猪身上的各个部位已经去了一大半,她留意到前面四五十人没有买走这么多,至少她没听见有人买排骨,而案上的排骨只剩一扇,另一扇不见踪影,肯定是在售卖前有人走过后门了。
她没有多想,迅速递上肉票、钞票和副食本,“五斤肥猪肉。”她和贺建国两个月的供应都在这里了,一次买齐炼油,用不着等下次。
她记得肉皮不要票,目光在案上扫了又扫,没见着,只能放弃。
贺建国拎着割下来的肉,齐淑芳注意到副食品店里没有鸡蛋,就和他挤出人群,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由得问起贺父单独开伙之事。
昨晚入睡前光顾着运动,忘记问了。
“爹不叫我问。”贺建国很不高兴,贺父不愿意说,他真不能逼问,“等会回家,我去问二哥,你也去问问二嫂,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在咱们家住,在大哥家吃,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爹给咱们送点红薯柴禾,大嫂就要把爹赶出去。”
赶,对,就是赶,在贺建国看来,大哥大嫂主动让老父单独开伙就是把老父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