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愉郡主踢了康申庭一脚,又问七鹰道:“现在怎么办?我父王的目的是制造混乱,这可比维持秩序要容易得多了。要是我们一个营地一个营地去找那些坏人,说不定还先闹出了乱子来,就帮了我父王的忙。”
七鹰都皱着眉头:连愉郡主都能想到的麻烦,他们如何意识不到?应老大看了看苍莽的榛云山,又看了看远处的岗哨:“去中军主营找石梦泉,这也是该……该看看他本领的时候了。”
看石梦泉的本领?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愉郡主无暇多想,七鹰已经拨转马头,朝远离岗哨的方向驰了大约半里地,在一处荒凉之地拴了马,便带愉郡主和康申庭一起跃上了怪石嶙峋荆棘丛生的陡峭山坡,从那儿边开路边走,赶往中军主营。
来到榛云山主峰的时候已经起更了。主营小校场上灯火通明,照着东台大营的军旗,和石梦泉的帅旗。愉郡主一整天奔波劳累,本来已经眼皮打架,但是一看到那个斗大的“石”字,立刻心头一暖,又精神振奋了起来。同着七鹰一起,加快脚步,绕过主营的岗哨跃墙而入。
不料,他们方才落地,忽然听得一声断喝:“什么人?”
被发现了!七鹰“哗”地一下全拉开了架势。而愉郡主却认出这是石梦泉的声音,欣喜若狂:“是我!小愉啊!”说时已经扑了过去——多少天来,她盼的就是这一刻,要把所有的惊恐所有的委屈一并哭诉出来。只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不能有这样奢侈的举动:“我父王要害你,你快点逃走!”
赵王最近会有所行动,石梦泉一点也不惊讶,不过愉郡主突然出现说了这样的话,还是让他有些莫名其妙:“郡主,你说什么?”
愉郡主赶忙把自己如何听到父亲和众门客的对话,又如何去找玉旒云报信,再如何遇到七鹰的事一一说了。她指着康申庭道:“这坏蛋说,行动就在今夜子时,但是却不知道叛徒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抓也抓不着——你再不逃走就来不及了。”
石梦泉轻轻地推开这激动的小姑娘,转向七鹰:这七个人是他从未曾见过的,不过玉旒云的细作死士他哪能个个都认识。“内亲王有什么交代么?”
“内亲王……”似乎是因为天色太暗,七人都用力地盯着石梦泉的脸。片刻,应老大才道:“内亲王也是才知道赵王有此计划,时间仓促,她来不及应对,所以只是让我等前来协助将军。”
“这样……”石梦泉抚着眉头,忽然命令道:“来人!给我传令下去,叫全军所有人到大校场去集合,我要看他们操练。”说时,自己已经举步朝大校场走,边走还边继续命令道:“所有人不用披甲胄也不带兵器,我只要看队列和拳脚。半个时辰之内不到的,军法处治!”
“是!”士兵们答应着,分头跑去。
七鹰和愉郡主连忙跟上石梦泉。“你要干什么!”愉郡主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叫人操练?”
而石梦泉却是不应,招呼上一队亲兵略吩咐了一番,就大步流星赶到大校场,负手在那儿等着各营士兵到来。
东台大营完全是据险以守,所以驻军一共五千人,东面和北面为主要防区,各五个分营,每营三百五十人,南面和西面则各有一个分营,每营亦是三百五十人。中军主营最大,驻军八百人。由于主营和大校场最近,所以主营的兵士是最先来到的。接着,西营、南营和东面营盘的士兵也陆续赶来。半个时辰期限到时,只有北一营的士兵还未来。
“将军,北一营离校场最远,要不要等等他们?”东二营的领军副督尉问。
“我说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要到。”石梦泉严肃地,“军令如山,难道在战场上也叫敌人等你吗?”
这副督尉讨了个没趣退到一边。恰在这时,一阵稀哩哗啦的甲胄兵器撞击之声,北一营的士兵匆匆地赶来了。
在只穿着常服的阵列里,这一对全副武装的人马分外显眼。“卑职何铭率领部众来迟了,请将军惩罚。”领头的副督尉跪了下来。
“不错,我是要罚你。”石梦泉道,“我命令里说不着甲胄不带兵器,为何你的部下这副装束?”
“啊……”这个叫何铭的副督尉愣了愣,“仓促之时,也许是属下把传令兵的话听错了。属下只想,既然是操练,应该是要全副武装的,所以……”
石梦泉一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解释:“你不用说了,不管是不是你听岔了,现在已经错了。按例,罚你一个月的奉银。今夜你们营的操练也不要你指挥。”
“是。”何铭不敢争辩,但脸色极其难看。
石梦泉又令道:“北一营,你们立刻就地放下兵器、解除甲胄。今夜的操练,你们直接听我指挥。”
“是。”北一营的士兵们依令而行。
东台大营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从前玉旒云和石梦泉带着操练过的,纪律严明行动迅速。不多时,五千士兵已经在大校场上列队完毕。石梦泉便按照日常队列和拳脚的操练步骤让大家演练起来,一时间,口号声和虎虎的拳风响彻山坳。
愉郡主急得直跺脚,连声问七鹰道:“这……这可怎么办?他到底要干什么啊?既然把人叫来了,就应该审查奸细。子时一到,就来不及了!”
七鹰的心里却是雪亮的:赵王想要让东台大营出乱子,然后从这里拉出一支人马假装攻打京师。虽然是假装,但这支队伍的人数不能少,否则这戏未开锣就塌台了。但如果一个营盘一个营盘地收买人来组织队伍,既麻烦又容易走漏风声。最容易的方法是收买一方指挥官,然后把一队全不知情的士兵稀哩糊涂地拉出去。行动定在今夜子时,算来也没有多少时辰了,石梦泉却偏偏来个全军集合操练,这位被收买的军官为怕暴露,必须要出现在校场,然而他不能让士兵们赤手空拳地去攻打京城,故必须要带着全副武装的人马来,然后设法按照原计划行事。以为可以侥幸蒙混过关,结果这全副甲胄将他出卖。
“叛军”攻打京师,这最迫切的危机就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中被化解了。石梦泉如此沉着机智——七鹰交换着眼神,有的赞许,有的则颇为感慨。
不过,其余的危机呢?赵王拟订了这样一个步步为虚的计划,想必也清楚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不可能达成最后的目的。因此像赵王这样的老狐狸,决不会把宝全押在同一个地方。估计他的上策是,一切顺利,“叛军”攻城,禁军奸细乘机刺杀皇帝——如今何铭暴露,此计自然不成;中策是“叛军”虽不能攻城,但是东台大营大乱,石梦泉难辞其咎,被招回京,则东台大营兵权可重回赵王之手——如今五千军士齐集大校场,要以讹传讹引发骚乱也几乎不可能,因此中策也落了空;便只有下策了——应该是演出那一场“黄袍加身”的闹剧,然后以石梦泉身世可疑为由,将他调回审查,则同样可以设法控制东台大营的兵权!
准备唱黄袍加身的那几个小丑在何处呢?他们四下里搜寻——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过了子时,也许这些人就会放弃原计划。若那样,虽可确保这一晚的安宁,却让奸细继续藏匿,难保他们没有后备的计划,则成为心腹大患。
愉郡主则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拧着康申庭的胳膊道:“死奴才,你快交代,我父王买通的其他奸细在哪里?”
康申庭如何认得出来,虽然胳膊疼,却不敢出声讨饶,只吸溜吸溜地直吸冷气。但正这时候,他一抬头,看见校场正北面的旗杆上不知何时那东台大营的旗帜被人换下了,现在一面明黄色的舒家老鹰旗正猎猎飘扬。他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七鹰也注意到这异状——这些奸细恁大的本领,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脚!
很快,石梦泉的近卫亲兵、中军主营的兵士都看到了飘扬的老鹰旗。整齐的拳法套路被打乱,口号中也开始夹杂上了惊讶之声。石梦泉仿佛浑然不知,依然指挥着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