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真睡着了。于是她放下心来,开始静下心模拟萩原研二可能的行动轨迹。他如何教我的,如何蹲别人,如何设置埋伏;如果要动手,怎么摆肢体动作,确保对方逃不掉……当然,老板和我身高差了二十公分,肯定不会和他教我的一模一样。
如果我是他的话……
绘里香踮起脚尖,抬头,摸黑在头顶的门框上扣啊扣,一颗细小的圆形装置被她送入手心。找到了,在这里。她借着暗淡的月光确认了一下,是我要的。
按道理来说她该立刻回去装睡,但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不由得又走到懒人沙发前,打量起宫野志保来。对方的姿势一点没变,呼吸均匀,眼皮也不颤一下。茶色短发的女孩窝在这里,像一只温驯的猫。绘里香差一点就以自己撸猫的习惯,上手去碰对方的头,但动作一个急刹车,堪堪止住;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猫,你弄错了。
这种幽微的情绪短暂的出现,却不知道为何而来。前几天我所说的一切,其实并非全部虚假。我的确没上过学,但是也和老板,和老师学过些知识,论有用程度未必就比从学校里苦读十二年的孩子差;他们两个看起来都花哨,但实际上都是实用主义者。而且那一夜我的伤口也是真的疼痛无比。
所以我大概是想要一个同龄的朋友吧。青天木绘里香大抵明白了自己的寂寞从何而来,自顾自做出诊断。
她转而为宫野志保提了一下毛毯的角,随后无声无息地跑回自己的病房,掀开被子一头栽进去。
是个小小的监听器——不过都有音箱了,基本可以算个小通讯器。虽然小,但是出自老板手里的续航总是会比别人的久那么几天。按道理来说,这大半夜的也不会有人实时守在对面;但绘里香偏不信邪,指甲刮听筒闹出噪音,对面火速叩击回来;是电码:在,环境安全,可以直接回复。
我这……也算安全吧。就是谨慎起见,她不敢说话,还是敲电码来沟通好了。她听见对面的背景音里劈里啪啦,滋哇乱叫——前者应该来源于某种器械或者装置,后者则来源于那种青春期精力过剩的男高中生。但还是有规律的叩击作为主体,很清晰。他们之间的沟通比起情报交流,不如说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摩尔电码指导与实践。
有些技能果然是实践才会使熟练度突飞猛进的。先开始她还需要先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再翻
译;后面就可以随着心意直接敲电码了。正当她交流的热火朝天时,长久裹在被子里,攀升的温度和逐渐稀薄的氧气打断了动作,让绘里香不得不探出头来呼吸外界的新鲜空气,像只小乌龟。
就在这短暂的透气时间,绘里香不过随便一瞥,随后整个人都吓麻了;刚才自己亲眼确认睡的很熟的宫野志保,此时搬了个椅子,静静地坐在窗户下面;她背对着月光看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居然阴沟里翻船了。还是翻在科研人员手里!
绘里香马上对着监听器迅速敲了几下;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固定结语,不用摩斯电码翻译;大意是通话暂停,但我无碍。随后她马上坐直——乖巧等挨骂。
所以说没上过学也没关系的,毕竟还是能体会到半夜偷玩手机被宿管抓的快乐。
在绘里香终于发现自己后,宫野志保叹了口气,一时间什么都想说,但是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怎么开头。说你土著舞跳得真好?说你要不还是尽量按照说明书规范使用自己的脸?或者质问她为什么诱骗自己靠安息香进入深度睡眠,又在我办公室门框上抠了个什么小玩意下来?
但是这些还是被她一一否决了。不光是为自己曾经使用的药物而愧疚,或许也有提起的毛毯一角的功劳。宫野志保斟酌了片刻,问她:
“光着脚走这么远,冷吗?”
绘里香惊讶地抬头:呜呜志保你真是人美心善!她刚想立刻调整为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可怜兮兮我见犹怜地说一句:冷!然后说几句腻腻歪歪的话混过去;但她刚说了冷这个字,宫野志保就似笑非笑地接:
“冷还学大猩猩求偶啊。”
……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