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整备停当,李大帅压着队伍缓行,同时焦急地等待斥候回信。
此时,那黑厮应已准备发动了吧?或者已经动手了?西路军与东路军相去数百里,无法隔空传信,只能靠猜。那边有那黑厮与李承嗣,还有李三手下的陈新国做向导,做了万全的准备,应该不会有意外吧?
应该?
或许?
想必?
李安抚心中焦躁如滚水般沸腾,面上却只能平静如常,自我告诫,绝不能自乱军心。每临大事有静气,为大将,需有泰山崩塌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终于,斥候来报,左前又有大股敌骑出现,约四五千骑。
很快,第三路敌踪亦被探明。
过万骑!
随行奚人的脸上皆有畏惧之色,去诸说话都有些哆嗦,忍不住劝道:“大帅,万多骑,比我军多不少啊。”六千多打万余,几乎是一打二。问题是,奚王心里虚呀,他对上契丹,三个打一个都费劲,还一个打两个?去诸只觉着愁肠百转,只差没把撤兵二字脱口了。
扫剌二太子也顿时没了方才的嚣张,好在也不像老爹那么着慌。他觉得,有唐军在,哪怕真唐军只有一千,也让他有些底气。反正昨夜吃饱睡足,大不了跑呗。眨眨眼,等着妹婿爸爸拿主意。估摸着距离契丹大营不近,对面也是跑夜路赶来,未必就比自己强多少。
过万秃头蛮当面,李大却彻底放心,明面上的敌人总好对付。此前斥候查探,契丹各部并不齐心,入冬前都回了各自的牧场,留在牙帐人手有限。嘿嘿,夏天还有三万多人,如今只有一万多。若真的才一万多,怕个球啊。上马道:“不要硬碰。契丹不是喜欢玩骑射么,今日便陪他好好耍耍。你处也都有甲,应付骑弓足够。带好你那三千人。”李将军心中默念,毕竟敌众我寡,还要仔细应对。
遂以奚人三千余为左,唐军三千在右。
六千多骑,缓缓向前。
……
堵住了唐军,但对面释鲁心情并不愉快,因为节奏不对。
本想以逸待劳,半路截杀唐军,结果人家走得慢,反让契丹人多吹了半宿寒风,对军心士气多少有些妨害。眼前身披铁甲的唐军只有千多,剩下全是轻骑,待一交手,不但骑射技艺不差,马力也足。起先释鲁还纳闷,唐军的马都是龙马么,跑了数百里也不累。待阵前捉个活口才知,人家昨夜在林中妥妥睡了一觉,养足精神来的。
唐军一开始就打得油滑。
契丹进攻就退,契丹撤退就攻,反正彼此马都充裕,谁也不怕谁,玩呗。唐军就以那一千铁甲精骑为后盾,派出一队队轻骑来玩骑射。释鲁纵然有上万人,也不可能一股脑全压上去,每轮交手的人数有限,车轮战,可以将唐军拖垮,但是想要速胜,有点自视甚高了。他也试过,他也希望唐军上来拼命,问题是人家不来呀。释鲁大军向前压,唐军干脆就向后退,在这旷野里,想要将唐儿圈住,难度很大。
唐军的大旗就在对面,旗下,有一千甲骑肃立,任凭前面厮杀,皆岿然不动。
没来由的,一股恐惧从心底里钻出来,那是对唐人的畏惧,是发自灵魂的畏惧。面对仅仅一千唐军甲骑,尽管自己兵力明显占优,他甚至不敢让阿保机领着挞马军去冲阵。舍不得?亦或不敢?对方不动,阿保机就只能看着,任凭右翼的敌鲁与唐军往来攻杀,不敢轻举妄动。
释鲁心情复杂地观战,发现唐军除了一千甲骑,另有千余骑甚是骁勇,往来冲突,与契丹鏖战丝毫不落下风,明显不是脓包的奚人。释鲁眯眼细观,越看越是心惊,那不也是契丹人么?幽州节度使帐下有熟契丹为兵,有各种草原人帮工,这不是秘密,可是这批人过于眼熟了。还得阵上捉个伤兵回来一问,好么,正是当初品部和乌隗部的勇士,还有数百是拼凑的什么义从军。
叛徒啊。
尽管场面看起来一直是契丹压着对面在打,释鲁却开始心急如焚。
账,算错了。
若此处只有千余唐骑,那么其他的唐儿在哪里还用问么。他不知道唐军要如何克服严寒,如何绕开契丹人的探马,但是,如果没有猜错,不!一定有另外一支唐军,已经或正在试图攻击牙帐。此刻族中丁壮尽出,牙帐,除了遥辇家的数百卫队,就只剩老人孩子以及女人,任人宰割。
任人宰割啊。
能撤么?
那唐军一千甲骑始终驻足不动,怎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