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深觉失言,但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期待宜修能帮她把女儿们都留在身边。
哪怕明知是强人所难,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如此,就算死心也死个明白、死个彻底。
一阵沉默后,敏妃让身后的姚嬷嬷带温恪、敦恪回房,拉着宜修的手急切问道:“那,谁能留下,又该如何让她留下呢?”
“娘娘,自端静公主和温宪公主事后,短时间内约莫皇阿玛不会再起让公主抚蒙的心思,但时转势移,顶多过个两年,皇阿玛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会指公主远嫁的。”
“两年?那便是能留温恪(八公主)在京?”
“便是如此,要成功也是千难万难,需要咱们细细筹谋。”
宜修暗暗摇头,叹了口气,“纯悫出嫁后,两年内适龄的公主就剩七公主悫靖,还有咱们的温恪。依照皇阿玛讲究制衡之道的做派,前头嫁了四个公主去蒙古(纯禧、荣宪、端静、恪靖),留京的估计也最多四位,咱们温恪应该能赶上。”
敏妃点点头,对于万岁爷的帝王平衡术,她深有感触。若非注重平衡驭人,她过去二十年生了一子二女,又不缺宠爱,如何还会被同是包衣出身的德妃压制得死死的。
顿了片刻,敏妃淡淡道,“所以,唯有温恪,是咱们拼上一把,方能险之又险留下的,是吗?”
宜修没有答话,而是继续分析,“便是留京,皇阿玛也不会随便指定额驸,温宪嫁了外戚亲贵,纯悫定的是武家勋贵,接下来,轮也该轮到文人清流或是朝堂重臣了。”
外戚、武将都指了公主,单单文人不给指,朝堂上科举出身的文臣能答应?这不是欺负人嘛!
敏妃暗自一思索,确实,万岁爷大体上还是会端平文武、宗室勋贵之间这碗水的,忽的眸光四射,温恪自幼就爱诗词歌赋,配个文人正好。
宜修不得不打断敏妃的臆想,“娘娘,咱们温恪之前还有七公主悫靖呢?她的身世,让她在这方面比咱们的温恪,更具优势。”
悫靖公主是康熙长大成人的诸女儿中,唯一一个有着汉族血统的公主,其母袁贵人是汉人,上一世,她也是唯一嫁给汉军旗人的公主。
而敏妃的两个公主温恪、敦恪,都远嫁蒙古(博尔济锦氏翁牛特杜棱郡王仓津、科尔沁博尔济锦氏台吉多尔济),且不到二十五岁就魂断蒙古,唉,苦命的孩子!
敏妃当然听得懂宜修的弦外之音,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比起温恪,悫靖这个带有汉族血统的公主不抚蒙,自然更契合康熙最大限度上体现皇恩浩荡的,有效的拉拢、团结汉军旗的意图。
宜修是真心想帮敏妃留下女儿,但上赶着不是买卖。
真要事事做在敏妃前面,这人情就不值钱了,还如何让未来的“副皇帝”、大名鼎鼎的怡亲王胤祥,欠下她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呢?
为了保证狗男人登基后,弘晖一定也绝对会是上到胤禛自己,下到宗室亲贵、满朝文武都认可的“储君”人选,让他拥有不亚于明太子朱标的权利与地位。
宜修必须要吊足敏妃的胃口,让她忐忑不安到极点,保证这个人情有足够大的份量。
待敏妃失落到极点,宜修忽的摇摇头,宽慰道:“娘娘,事还未行,您就先放弃了,还如何能留下温恪呢?”
这温和轻柔的嗓音,化开了敏妃冰冷的内心,直直抓住宜修的手,哀求般询问:“你可是有法子能成?只要能留下温恪,本宫,不,我乃至整个永和宫一脉,愿许你所有,好孩子你就告诉我吧!”
“娘娘,人若要胜天,必得先豁出一切,刚刚我便是探探娘娘的底儿,既娘娘愿意拼尽所有一搏,那咱们就有了三分把握。”宜修回头看了眼躲在门帘后面,探头探脑试图偷听的两道倩影,也不再藏着掖着,转回来沉声道。
“想让温恪,未来两年,娘娘要时不时敲敲边鼓,谈及汉人科举强于满人,提及温恪爱诗词歌赋,将来要是能寻个能谈得来的额驸,表明您不想让温恪远嫁的意图。无论皇阿玛同意与否,您的态度、立场必须要坚定。”
敏妃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对着万岁爷还想在这方面玩心眼,简直是找死。
“二则,您得提前寻摸好两类人,一是文采出众,能够在两年后上榜(康熙四十五年秋闱)的汉人好苗子;二是在满人较为出名、且刻苦用心学习的满军旗文人,再联络章佳氏姻亲故旧,将这些人多多展露在皇阿玛面前。让皇阿玛在择额驸时,考虑文武、勋贵朝臣的同时,综合考量满、蒙、汉三方的因素,悄无声息地缩小额附的人选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