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安之前,已然昏迷不醒,做哥哥的眼看幼弟受苦,唯有断肠心碎,却无能为力。所幸关进大理寺后竟然没被提审,孝淳也在苦熬数天后死在兄长的怀中。
孝逸抱着幼弟的尸骨欲哭无泪。
宽广高大的明堂曾经是皇族们拜谒祖宗的圣地,但而今却成了受审的大堂。文武百官衣冠楚楚站列两厢,这些人世受李氏皇恩,却无人敢站出来为七王说一句公道话。
孝逸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文臣武将,不由得心头满是凄凉。
闹市砍头倒也一了百了,如果真的留下性命,又如何面对那个祖母辈的太后?朝臣又会如何不齿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心乱如麻,步入明堂时垂头缩肩,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的声音遥远而威严,李孝逸已经无法分辨这个声音是否就是镂月开云的娇娘。
祖父和父亲的两颗人头赫然摆在金阙之下,锥心彻骨之痛游遍全身,泪水也夺眶而出。他强忍哽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总管太监宣读皇帝的旨意:
“越王李贞,琅琊王李冲纠集党羽,犯上作乱……朕以十万大军,踏平叛匪巢穴。现将逆贼贞、冲父子传首阙下,余者七王均已伏法……
削去贞、冲爵位,贬为庶民,改姓为“虺”。常乐公主、韩王李元嘉,鲁王李元夔勾结贞冲,已于事败后自杀伏法,大司徒、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流徙黔州,江都王李绪流徙岭南,终生不得返回长安。东莞公李融三日后拖出街市斩首示众……。”
众人皆有去处,唯独琅琊王世子李孝逸并无下落。太后见一见大家也并非为了叙旧,当下只问道:
“有谁不服?”
诸王大呼冤枉,都说并未参与贞冲谋反,朝堂之上泣不成声。东莞公李融干脆就坐在地上,哭一声先帝,又叫一声皇帝,声嘶力竭嚎啕悲恸。
众臣也听得心酸,却无人敢为这些人讲情。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太后便拿出一摞信件,摔给诸王道:
“尔等亲笔信件都在此处,难道还要抵赖不成?”
诸王捡起信件仔细看时,果然是与琅琊王来往的机密信件,便一起望向李孝逸,大骂他父子二人害人不浅。
李融干脆就扑向李孝逸,揪住他的衣领恨道:
“必是你们父子假借本王信件蛊惑人心,煽动暴乱。李贞李冲都死了,唯独剩下你这个孽1障,你怎么不去死?”
李元轨也骂道:
“流配也早晚是死,唯独李冲的儿子不用死,必是伪造这些信件,出卖亲族换来的。李贞一世精明,凡事不肯吃亏,临死也要抓我们来垫背。”
孝逸任凭叔伯们推搡责骂,咬紧嘴唇始终不发一言。太后一拍桌子,厉声道:
“都给孤闭嘴,朝堂上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堂皇贵胄,龙子皇孙,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认?都是些没有担待的熊包。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她这一骂,众人果然闭嘴。穿过一众哭闹的皇族,太后的目光也终于停在了李孝逸的脸上。
但见他蓬头垢面,面颊上刺了一个囚字,但是身材依旧挺拔,目光明亮清澈,纵然穿着宽大破烂的囚服,也难掩玉树临风的光华。
只是面上悲怆决绝,被同宗厮打辱骂,唯有默默忍受,不发一言。
太后不由得心底深处又是一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总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孝逸也终于看清,太后果然就是镂月开云的娇娘。
他缓缓走过众人,距离父亲祖父的头颅更近了一些。
当年在这个华美庄严的明堂之上,他的祖父曾经纵横捭阖,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他的父亲也曾经高傲矜持,俾睨众臣,而今一切都成为尘土,剩下的只是两颗裹满石灰的头颅……
“请问太后,罪臣也想知道自己的去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
“卿尽可留在长安,本宫和皇上会对孝逸另有安排。”
太后亲切地叫他的名字,听得众人越发糊涂。均想必是此人出卖,不然如何犯下滔天大罪却能被单独豁免?
“孝逸的祖父父亲都是叛匪首领,臣不明白,为何偏偏留下孝逸不杀?”
“有些事汝不必问,留在长安待诏吧。”
“其实太后的意思罪臣明白,全体皇族也明白。”
“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