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刺史将自己利用得淋漓尽致,似乎有了新的观察目标,林羽思忖,从他往后探头的方向也能判断是在看谁。
她终也忍不住侧头回望,见那渐成焦点的人表情但无异状,正被人护着不紧不慢地跟,她抖擞心思,专心应付眼前这位明明有颗七窍玲珑心,却极爱装傻充愣的年轻父母官。
“大人,我今日为阿乙而来。”
庄清舟凝眸看她,毫不意外这番不修边幅的开场语。
“大娘子,阿乙暂时放不得,你也知我的处境,难免有些不得已。”
她轻哼,觉得难得。似经历了这件案子,诸君身上都发生了改变,一些真性情开始不加以掩饰,林羽还真从未听过庄清舟拒绝得这么直白。
既如此,不用兜圈子也罢,她言语渐渐投放出咄咄逼人的凌厉,“林羽再有不得已,对大人的嘱托从不打折扣,您知道我之所以这般尽心,无非想求自家兄弟一个平安。”
师爷在背后听得直摇头,心说自家大人其实是个不会转弯的性子,一味闷头办事,有话就是不说。庄清舟为周全林羽已经十分绞尽心机,只是身在官场,不得已要应付官场的权衡。
这番心意庄清舟自己不说,自得要有旁人替他说,否则白白让人误会,也是可惜。
“庄大人如今拘着他,就是为他好,大人一片周全之意,大娘子不要轻易辜负了。”
老师爷将话含在嘴里,满心讶然,竟有人比自己先一步将这些切中紧要的话说个明白。
他探身看去,那声音落在林羽背后,林羽将将侧身往自己身后看,再面对庄清舟后,面容上的冷色果真轻减了些。
文周易被扶着上前了两步,淡笑微微向庄、纪二人垂首算是见礼,那双温和的眸子从庄清舟略不自在的面容间轻轻扫过,表情平淡未有异样。
行了好却没人领情,庄清舟也不甚在意,但被人戳破说出来,心中反而起了异样心思。
他即使不为全了眼前这女子,也会惦记少主的叮嘱,记得要放了那少年,只是放人也讲究天时地利,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但与林羽不能透支内中题意,是以不想辩驳。
林羽又侧头蹙眉道,“你去坐着歇息便好。”
抬首低缓一字一句道,“此地没有外人,有些话直接说了便是。我原说过,既是自己的决定,我愿为大人的局鞍前马后。出了这事,林羽认栽。”
“但——,他已被拘了这些日子,即使有罪,罪不至死。如今姜文竹已被捉拿,林羽总有些微末之功替他弥补,现下你我皆知他是被人蒙蔽,为何不能手松一松,放他一马?”
庄清舟眼底淌着若有若无的冷意,倒是第一次见她态度如此强硬,也就尽量好声好气劝说,口气与往日玩笑客套确是不同。
“你有这片心,却要看他托不托得起。谁说姜文竹不会攀咬他?谁看到他对这件事有一丝悔意和歉意?他那些坦白,到底是面对姜文竹,还是正义公理?”
林羽本浑身都散露着薄愠,听他反问几句,倒是噎住。
她当然相信阿乙的良善,也相信他心有正义,但又不得不承认庄清舟的话确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