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画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
从她有记忆以来,连她母亲都没怎么陪她一起睡过,常家的佣人替她打理好了一切,就把她留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睡眠对于常笙画来说,一直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在进了You-Know-Who的那几年,常笙画和同队的队员之间倒也算是情谊深厚,但是始终在她心里有一道说不出的门槛卡在那里,令她无法像是队员们那样完全融入,性命相托。
不过她的队友都十分纵容她的毛病,出门在外的时候情况再恶劣,也会给她留给单独睡下的空间,然后和其他队员头并头肩并肩地一起睡着了。
常笙画看着他们,说不上羡慕,顶多有点困惑,那种毫无保留交托信任的感觉会是什么滋味呢?她大概是不想尝试的。
后来她的队员都死了。
常笙画就在想,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也不如此,捆在一起的筷子,只要有足够大的力量就能拧断,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摧毁。
常笙画觉得临死前还在说让她好好过日子的队友们有点傻,他们应该怒吼着让她去帮他们报仇,她就不至于要灰溜溜地跑去M国躲了那么多年了。
但是细究起来,也许她不高兴的是——她好不容易有了足够信任的人,再努力努力,大概就能尝到那种把背后交给对方的滋味,可惜一切都消失了。
常笙画再也没有尝试过去建立亲密关系。
其实“人都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有点可笑,群居的都是平凡人,不凡的人从来都是离群索居的,他们孤独且高傲,所谓天才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常笙画不觉得自己很天才,但是她也不觉得自己很平凡。
——也许属于第三类,天才与凡人之外的,怪胎。
和歼龙大队的接触是个意外,今天和宁韶明睡在一起也是个意外。
床上有另一个呼吸声的感觉很微妙,常笙画提醒自己不要因为对方翻个身就去攻击他。
不过宁韶明的呼吸声很稳,睡着得很快,也不胡乱翻身,常笙画的毛孔都在警惕着他的举动,也许戒备得太厉害,导致身体都累了,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然后常笙画是被宁韶明叫醒的。
常笙画以为自己会攻击,但是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小狮子对于她来说,威胁力度太低,以至于她生不起警惕心?
宁韶明则是被常笙画倏然张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在昏暗的光线下跟闹鬼似的,给个镜头就得是特写不可。
他没好气道:“你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睡着了,但是被你吓醒了。常笙画躺在床上没动,面无表情地问:“有事?”
宁韶明瞧她两眼,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没去探究,只是指了指时钟,道:“快四点了,甘老板估计快来叫我们了。”
他是想早点醒过来,好有点防备,但是宁韶明本以为常笙画会提前叫醒他的,没想到她睡得还挺好,这让宁韶明有点小小的怨念——敢情他就那么不MAN么,这个女魔头还睡得挺放心的……
宁韶明怀着诡异的心情道:“你睡得挺好的?”
常笙画依旧直挺挺躺在那里不动,意态懒懒地道:“还行吧。”
宁韶明转过身去,默默地锤床。
他的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了!
但是被挑衅了也没办法,跟这个女魔头对上,十次里面就有九次半是他输的,宁韶明只能饮恨咽下苦水。
常笙画不想理他在发什么疯,只是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眼睛注视着房间顶部的天花板。
宁韶明觉得女魔头的状态不太对,生怕她待会儿行动的时候掉链子,便转过身去,小小声地问:“你这是起床气吗?”
常笙画随口应道:“嗯。”
宁韶明谨慎地远离她一点,“那你起床气要多久才恢复?”
该不会甘老板立刻出现来敲门的话,女魔头会直接拿东西砸过去吧?
宁韶明忧心忡忡地想着甘老板被砸的话,他们会不会被一怒之下的甘老板赶走。
常笙画侧过头来,硬邦邦地道:“闭、嘴。”
宁韶明不太高兴地道:“你觉不觉得你对我太粗暴了?”
常笙画眯起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