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降临,最后一道晚霞在华山之西消散,混合着落日的余晖一同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月亮悄然升起,十五之夜的月亮虽没有十六的圆,但这毕竟是一个月中月亮从新月到圆月的第一天。古北静立于华山的后山头,长衫在温软夜风的吹拂下更显飘逸,他在沉思如何控制强敌,用最快的方法制住强大的杨凤仪。他那薄薄的嘴唇紧闭着,额头上生出一些细汗珠,兴许是这夏日的气温所致,又兴许是他内心的焦躁所致。一个人在思虑之时,内心总是忍不住生出些许的焦躁难安,大敌当前,这种焦躁难安可能会加倍。不过一旦思路开阔,这种焦躁难安便可瞬间抚平,心如明镜,不慌不乱。
即墨寐擦拭着那把自己视若珍宝的剑,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财富,如今他却要用这把剑去对付自己父亲的生死之交,那个与父亲中了同一种蛊毒的世伯。他的内心是矛盾的,也是苦楚的,生出一股命运无能为力掌控的懈怠感,似乎人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开天命的注定。不过,这种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在他收剑入鞘的刹那便自动屏蔽了,就像人明知终有一死,还要努力苟活一般,即便天命已经注定,人还是要去努力践行一些事情。
上官琳儿对杨凤仪有一股难以言状的恨,所以要对付一个让她恨的人并不会造成她的困扰,反而会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感,似乎终于等到这一日。而上官百树却恰恰相反,他的内心是最为矛盾和纠结的,杨凤仪之于他就像一个严父,失去这样一个严父对他而言将是人生的一场重击,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尽办法去保全这个严父。
而此时上官百树的严父杨凤仪正站在观星台的正中,神情依旧木然,他看着台下的一众弟子发号施令道:“众弟子听令,以后每月十五便要举行这月神祭祀大典,大典过后,我要亲自抽查你们对教义的了解情况。所以,平日里你们要加紧研习,不得偷懒。”
一众弟子看着站在观星台之上的杨凤仪,只觉得深不可测,威严异常,就像一尊至高无上的天神一般悬置在头上,齐声道:“是,师傅!”
一个人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方法很简单,他只需要一个体面像样的仪式,一群心中无什主见的观众,一本还算逻辑顺畅的道义。然后借助一些自然意象,通过仪式把这种庄严感和威严感放大。如果此时自然意象能够配合自身的一些号令,那么这种神的意象就会在这群不明所以的观众心中根深蒂固。可是人毕竟只是人,没有神的强力,没有神的无上意旨,诱惑不了所有人。因为观众当中既有无主见之人,也有有主见之人。所以,此时的杨凤仪看到四个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向他攻来。他的眼神依旧木然,可身形却一点不木然,出手也不迟缓。
上官琳儿和即墨寐分攻杨凤仪左右,杨凤仪抽出佩剑格挡,“白云出岫”、“有凤来仪”、“天绅倒悬”、“白虹贯日”、“苍松迎客”等华山经典招式纷至而来。即墨寐和上官琳儿使出自创的灵蛇剑法和幻影无形,以灵动和速度制衡这些经典的华山招式。不过,杨凤仪习剑六十余载,那剑法造诣根基深厚,与他的那群徒弟毕竟不是一个档次的。即便即墨寐和上官琳儿的招式能够制衡华山剑法的招式,囿于杨凤仪内力深厚,一时半会也无法占到任何便宜。上官百树加入战局,使得杨凤仪分身不暇。面对自己徒弟的攻击,杨凤仪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半点迟疑,一剑刺向上官百树的心脏要害。上官琳儿眼见如此,立即以剑格挡,挑开杨凤仪的致命一剑。这杨凤仪随即剑指上官琳儿,毫不留情。即墨寐带着上官琳儿后退数步方才险险避开。
观星台下的华山弟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乱成一团,有人欲上前帮杨凤仪,不过被盛一如拦下。盛一如道:“师傅被日月教的蛊毒控制住,所以心志已失,此他们正在想办法制住师傅,你们休要再去添乱。”
段清波嘲讽道:“大师兄此时怎生如此明白事理了,之前怎么不见大师兄要师弟们不要听师傅的话呢?依我看,大师兄是乐得见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盛一如道:“之前若是不听师傅的话,他非打死我们不可,你是要这条命还是不要。现在既然他们出手,我们自己不能去帮倒忙。段师弟休要再胡言乱语。”
一众华山弟子听大师兄发话,才稍安勿躁,静观其变起来。只见上官百树、上官琳儿和即墨寐三人联手攻击杨凤仪,也丝毫未讨得多少好处,反而步步被逼退。这杨凤仪没有任何意志,所以出手招招见狠、招招致命,而且力道之大,毫不留情。正当三人抵抗渐渐败退之时,一袭长衫的古北静飞出,袖口中暗器连发,射向杨凤仪后背的“天宗穴”和“膈俞穴”,又射向后膝的“合阳穴”。杨凤仪听得后背有风声,立即转身格挡,以剑身挡住两枚暗器,不过,后膝的“合阳穴”还是应声击中,右脚立即站立不稳。古北静趁势又围着那观星台飞身一周,打向那杨凤仪大腿部的“风市穴”、肩部的“肩贞穴”和手臂上的“曲池穴”。杨凤仪手臂一麻,趁此机会其余三人纷纷出手,分攻杨凤仪的上中下三个部位。这杨凤仪虽然被点中穴位又遭三人攻击,但仍是搏命抗击,右手麻痹,便以左手使剑继续迎击,但这左手毕竟没有右手灵活,加上又要兼顾其他,又使了十来招便被制住。
杨凤仪喝道:“大胆孽畜,竟然欺师灭祖,众弟子听令,立即将这四人拿下,就地正法。”可一众华山弟子只是怔怔地看着观星台上的杨凤仪,无一人有动静。杨凤仪道:“连你们也反了吗?”
只见盛一如上前依旧恭敬道:“师傅,你被奸人陷害,现在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权且忍耐一段时间,弟子们一定尽力为师傅找到解药,以解除师傅的苦楚。”
古北静点了杨凤仪身上几处大穴,方才放心。上官百树和即墨寐将杨凤仪带至华山后闭关修炼的山洞之中,暂时将杨凤仪安排在那里,吩咐人每日三餐按时送到。上官百树看着昏睡中面目枯槁不已的杨凤仪,伤心道:“师傅,您受苦了,弟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找回解药,解除你的痛苦。”
即墨寐拍怕他的肩膀道:“百树,走吧,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
此时的古北静和上官琳儿站在观星台上,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好不感慨。这日月教竟然如此邪门,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害成如此。幸好他们合理控制住了杨凤仪,如果控制不住,这实在是华山之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