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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就在阿飞面前,开心地嘟着嘴,道:“没想到你这么长时间才来,我还以为我和寻欢的酒请不动你呢。”
她虽好似在怪罪,却没有一丝埋怨的意思,反而带着关心和问候。
这是李寻欢和阿飞难得的见面,阿飞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迟到三天,若不是她和李寻欢都执意要等,可能真的会错过。
李寻欢将阿飞面前的酒杯倒满,才露出温和的笑容:“无论如何,来了总是好的。”
这并不是三年之约,三年之约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是江南,他们在江南的再次相遇。
阿飞伸出手,稳稳地握住酒杯,目光只细细描绘着白瓷酒杯上青色的花纹线条,一遍又一遍。
就好似在细细描绘心中那些曾经的景象,不错过每一道线条。描绘完毕,便能尘封,数年前,他便已有了大哥,也有了一个大嫂。
他不用告诉大哥,为了赶回来,他连夜出海,遇到大风暴,若不是及时而机智的自我拯救,他几乎丧生海面。
他也不用告诉大哥,在孤独的尘世里漂泊的数年,他几乎夜夜记挂着曾经孤独世界里的那抹温和的微笑。
他更不会告诉大哥,他早已很少喝酒,只因为心中那些没有消除的伤疤,往往在举起酒杯时,就会提醒他它们的存在。
他于暴风雨的海面返航,在漫天风雪中而来,于茫茫夜色中出现,他松开披风坐下,他用冰冷粗糙的手举杯,他破了平时的例,只是为了一个微笑,只是为了说一句话,只是为了喝一杯酒。
他的微笑就如同突然划破沉重乌云的一道阳光:“大哥,大嫂,我敬你们。”
语毕,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带着热流和说不出的堵塞,通过血液漫过全身,涌进心脏,一下一下地刺激着那个沉重的地方,带来麻木的刺痛。
孙小红的面上露出了羞红的微笑,亮晶晶的目光看着阿飞,这个比从前更加沉稳内敛的男子。
李寻欢也微笑着,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兄弟,自己的儿子,然后他和孙小红相视一笑。
世人说,李寻欢有孙小红,而阿飞有李寻欢和足够的时间。
可阿飞却知道,早已在李寻欢成亲之时,他便没有李寻欢,只有关于李寻欢的回忆,和用他最够的时间细细地描绘,装在心中不时拿出来的那些曾经。
他一直描绘着,直到所有的景象画面渐渐模糊,只留下一双温和的眼睛和一抹温和却充满力量的笑容。
这时候,他便回来,与他们相遇,只为了不忘记对方已渐渐衰老却依然不变的容颜。
阿飞仰起头,再次将孙小红重新斟的酒一饮而尽,抹嘴起身,淡淡地道:“我该走了。”
李寻欢嘴角边的微笑一滞,连带拿起酒杯的手也停住了,有些担心和怀疑地道:“马上?这么早?”
看着李寻欢的面容,阿飞心中封埋数年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我还有些要紧之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