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范老应下了她的要求,便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愿意帮她一个忙,但宋蕴不确定的是,范府是否全然掌控在范老手中,下人是否忠心,而请来的大夫又是否会透露出他们的真正病情。
眼下裴凌就在范府,想要戳破他们的真实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宋蕴眼睑低垂,手中鲜红的帕子落在铜盆里,清水慢慢染红,最终彻底成为了一盆血水。
也许一个不慎,她也会变成血水,尸骨无存。
“不了,”宋蕴轻声说道,“就说我与夫君已经歇下,日夜兼程,十分劳累,实在不便见客,请大夫明日再来。”
至于明日,自是再去想明日的法子。
莫绫连忙应下,跑去院子里回了下人,因着宋蕴染上“咳疾”的缘故,门一直都是关着的,范府的下人也是隔着墙,远远地问话,并不敢靠近看仔细。
诊病之事虽然急切,可当事人都不着急,范府的下人们便没有勉强,连忙离开了此地。
房中的烛光昏暗,哪怕点了两盏,都不能叫人看仔细裴牧身上的伤口。
莫绫看着宋蕴一点点扒开裴牧的前襟,忍不住闭起眼睛:“姑娘,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好?不然还是请大夫过来吧,左右有范大人在,咱们死不了。”
“那可未必,”宋蕴的语气不太美妙,“此人身份未定,但能让忠王追杀至此,定然不会是个小喽啰。范大人愿意帮忙,全然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如果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也未必肯保下他。”
裴牧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染满鲜血的外衣早已被莫绫处理,身上别说是荷包,连块玉佩都没有,简直可以称得上“清贫”二字。
此人又并非真正的清贫,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他身旁常常跟着伺候的下人,将一切全都包揽。
“可是姑娘……”莫绫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闪烁,宋蕴停下来,疑惑道:“怎么,你有发现?”
莫绫小声说:“清不清白的,不重要,关键是这个男人受伤太重,姑娘你千万别给治死了。”
宋蕴:“……”
在她无言的目光下,莫绫硬着头皮翻旧账:“您从前在侯府,就没少治死过兔子和鸟,他要是只兔子,姑娘治死也就治死了,可刚刚您说他身份显贵,治死了咱可赔不起。”
宋蕴:“……”
昏昏沉沉睁开眼的裴牧:“……”
他后悔了!他不该轻信宋蕴!他就该老老实实的躺在路上等暗卫来救!
四目相对,宋蕴的眼神难得有些飘忽,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好显得更有医德:“你知道的,我略懂医术,虽不一定能将你治好,但绝不会轻易治死。”
裴牧:“……是吗?”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臂自己包扎,但却根本使不上力气,甚至丝毫动弹不得,连触感都迟钝了许多。
宋蕴委婉道:“先前帮你清理伤口时,我放了一些镇痛致麻的香料,能让你少些痛楚。”
她不说还好,说完后裴牧便觉得自己手臂全然没了知觉,甚至连下肢、腰间都毫无知觉,全然像一个只剩下脑袋能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