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补充道,
“告诉那几个藩族酋长,此战有功之士朝廷必有重赏!”
……
一桶桶油脂被送到了前线,西魏军的弓弩手们用碎布浸透油脂,然后在缠绕到弓箭上。在引火点燃后,再向对面的木栅和望楼发射过去。只见点点火光如火山喷发时飞溅的红色岩浆一般,从盾车后直向回洛城飞去。一枝枝火箭钉在木栅和望楼上,如同是引火的火把,劈啪地燃烧着,很快木栅和望楼都开始冒烟,接着火光和着浓烟四起。
整个回洛城外围一时浓烟滚滚,东魏军被浓烟火光呛得抬不起头来,反击的力量顿时大为削弱。但东魏军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他们不断地从栅栏后面将一铲铲的土往木栅上倒,试图扑灭上面的火。但是起火点非常多,西魏军的火箭又如流星雨一般不断而来。木栅上的火势此起彼伏,根本无法扑灭。
而几座高耸的望楼更成为西魏军火箭集中攻击的目标。西魏军的火箭引燃了望楼的木架,由于木架高耸,地面的东魏军对此无从扑救。而望楼上准备的几桶沙土全部倒空了,也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东魏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望楼逐一燃起了大火。
望楼上的东魏军如同是烈火中的蝼蚁一般乱做一团,在火势威逼之下,东魏军接二连三地从十余丈高的望楼上跃下,结果一个个摔得血肉模糊。终于,一座燃烧的木架再也支撑不住顶部的重量,从中间折断,在东魏军的一片惊叫声中,向一侧缓缓倾倒,轰然落地。将上部结构连人带木摔得粉碎。
趁着东魏军被火势搞得手忙脚乱,西魏军抓紧填壕作业。终于,回洛城当面大壕沟被填出了四条通道,战马可以通过这些通道直冲木栅。伤亡惨重的藩族战士终于得令撤下,他们个个如释重负般,急急退到阵后。
只听西魏军战鼓齐鸣,大批精锐的西魏军将士从盾车的缺口处涌出,踏上刚刚搭建好的通道。他们人人皆披重铠,手持大斧,一路狂奔着冲到回洛城下,然后用手中的大斧猛砍木栅。
赵贵、侯莫陈崇都是六镇出身,他们的部下中骨干多是当年随贺拔岳入关的六镇军人,因此二军在西魏六军中以骑兵冲突见长。二人见回洛城为木栅,就决定先用重甲步卒砍开栅栏,然后再派骑兵入栅横冲,一举溃敌。
西魏军涌到木栅前面,开始挥动手中大斧猛砍木栅的下端。城上残余的东魏军拼命向下发箭,但这些西魏军士卒身穿重甲,轻易无法伤到要害,只顾冒着如雨而下的箭矢砍栅不止。
一名西魏军士卒用尽全身气力,终于将一根已烧得半焦的木栅砍断,然而透过四碎的木屑,他却惊然发现这木栅竟有两层,而两层木栅中间却是厚厚的夯土。
“这些天杀的东虏,这般奸猾…”
这名西魏军士卒忍不住举起酸胀的手臂高声骂道。然而突然一枝箭从上方射来,贴着脖颈射入他的肩窝。这里恰巧是他装甲防护薄弱的地方,那支箭直接贯穿到他的胸腔。只见一股鲜血如喷泉般飙出,那名西魏军士卒捂着伤口仆倒在地。
由于进攻木栅一时受阻,西魏军便将攻击集中在回洛城南寨门上。一般来说,城门本身有固有的防守的缺陷,是进攻的重点。当然防守一方也会在这里进行重点防御。
回洛城的南门不仅相对凹进,左右各有一座高大的望楼,而且大门的顶部还建有类似敌楼的结构。防守方可以利用这个结构对城门进行正面的防御。
此刻在西魏军猛烈的攻击下,木质的南门和两个望楼都已经燃起了大火。熊熊的火焰裹挟着浓烟冲天而起,内中不断有木头烧断所发出的劈啪声传来。满地都是烧得黑灰的木屑。燃烧所产生的热浪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略一靠近,便觉得面上皮肤刺痛。
大火一时让敌我双方都退避不及。但侯莫陈崇久历战阵,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当即大声下令道,
“传令军前,有冒火破门者,可连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时便有十几个西魏军勇士脱了铠甲,浑身用水浇透,挥斧直扑城门。
勇士们冲到烈火熊熊的城门下,冒火用斧猛砍大门。经过一番苦干,终于将回洛城的南门砍倒。只见两扇冒着烟火的门扇晃悠悠向内倒下,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赵贵、侯莫陈崇见状心中大喜,立即下令等候已久的骑兵直冲城门。只见旗号飞扬,大队西魏军骑兵猛然冲阵而出,像一道洪流一般越过堑壕,向回洛城冲去。
此时,砍倒大门的十几个西魏军勇士已被大火灼烧的发焦面赤,但他们仍奋勇冲进城内。但他们刚冲过烟火漫卷的大门,却不防一阵密集的箭雨迎面射来。勇士们都没有披甲,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倒地,已伤亡殆尽。
随即西魏军骑兵已经冲到被打破的回洛城南门前,由于大火和浓烟翻腾,一时难以看清城内的形势。骑兵们高速飞驰而来,也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当下只是策马穿过烟火滚滚的大门,直向城内冲去。
当先的骑兵冲过城门,却惊见刚才破门的勇士们已横尸遍地。只听一名已气息奄奄的勇士拼尽最后的力气向骑兵们喊道,
“小心…”
然而骑兵们全速冲来,此刻根本停不下来。最先的几名骑兵赫然发现眼前竟然又出现了一道堑壕,急忙死命地挽住战马的缰绳,但是高速奔驰的马匹哪里是说停就停的。在一片惊呼和战马的悲鸣声中,当前十余骑接二连三地摔下了堑壕。
堑壕的底部布满了锋利的铁蒺藜和削尖的竹签,落入堑壕的西魏军骑兵连人带马都被扎得腹破肠断,鲜血横流。侥幸未死的骑兵们想要拼命爬出堑壕,却被当头一阵弓箭射来,又一头栽倒在堑壕中。
原来东魏军在城门后面又挖了一条堑壕,堑壕后面还有第二道栅栏,构建起了多重的防御体系。城内的堑壕向两边延伸到几乎整个营地两端,上面只留了几条狭窄的通道。通道有意避开了堑壕后面第二重栅栏的大门,如果要进入营内,只能左右绕路,而整个路程都在防守者的弓箭射击范围内。这回洛城在城外看平平无奇,实则内部经过精心的改造,布局大有玄机,非常利于防守。
此刻,东魏军已经果断地放弃了第一道栅栏,全都退到第二道栅栏,正隔着堑壕,对准已经洞开的城门疯狂放箭。
冲进城的西魏军骑兵顿时陷入前后两难的境地。当面是深深的堑壕,还有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射来的弓箭,难以前进。而后面的西魏军骑兵不知情由,还在不断地涌进城来。当前的几个骑兵略一犹豫,被身后接踵而来的骑兵一挤,结果不由自主地又掉进了堑壕,任凭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后续而来的骑兵见势不妙,既不能向前,更不能驻马,只得拨转马头向左右驰去。却不道两边只各有一条窄窄的通路,只供两马并行。西魏军骑兵在此避无可避,一侧完全暴露在东魏军第二道栅栏面前。栅栏上的东魏军乱箭齐发,将西魏军骑兵像靶子一样一个一个射下马来。
回洛城的南门内此刻变得如同修罗场一般,精锐的西魏军骑兵冲进城来,却被狭窄的地势死死限制住,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的作战能力,反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被一个接一个射倒。整个大门后面的区域在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后面的西魏军骑兵督将见势不妙,只得指挥部下拨转马头退出城来。
再说起先赵贵、侯莫陈崇先头见骑兵们冲入城内,都不觉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城应该拿下来了。却不道眼看正在蜂拥进城的骑兵队伍竟突然停顿了下来,拥堵在城门处无法前进,如同正在汹涌奔腾的急流被一道闸门当头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