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在太平堡附近一个荒凉的山坳里,进行了一次新武器的试验。
在这个山坳所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内,警戒严密。到处可以看到飘扬的旌旗和树立的“军事禁区擅入者斩”的警告牌。还有全身甲胄的游骑,亮着明晃晃的兵器四下来往巡视。在四周的高地上,也布满了警戒的士卒,他们举槊挽弓,如临大敌。
在山坳的中间的平地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草棚,四根碗口粗细的原木搭起了灰白色的茅顶,四面镂空,堪堪遮住天上热辣的骄阳。草棚四周数丈见方的地面,被夯得密实平整,大致呈一个圆形。在两侧边缘还用装满沙土的草袋垒了道半人高的弧形的墙,前后露出豁口。墙外还挖了两个可以藏身的坑洞。
在草棚的中央。静静地停着一辆木车,长约六尺,宽二尺,下面装有四个直径约一尺的铁轮箍。在木车上面安装了一个前细后粗的大铁筒,长约七尺,外径约尺余,壁厚三寸,筒身外壁还有数道环状的突起。它头部微仰,正对准掩体的前端豁口。
这就是兰州工坊费尽心力造出的第一门大炮。
在草棚后面十余丈,还设有一个沙袋圈起来的小掩体。里面贮放了火药和弹丸。
在掩体后面数十丈,还有一道沙袋筑成的矮墙。李辰和华部军的高级将领以及兰州工曹主事钱铭等掩身其后,正神色严肃地注视着场地中央。李辰此刻心潮起伏,难掩激动,眼睛只是一眨不眨地盯住大炮不放。贺兰兄弟在后面一边观察着草棚中的大炮,一边各自心中思忖。贺兰仁眨着眼睛,心里嘀咕,
“搞得诺大场面,就这么一个黑乎乎的玩意,真是象他说的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杀器?不要玩砸了,面上须不好看。”
钱铭在边上则心中惴惴不安,
“千万要成啊……”
这时,草棚里负责今天发射的一伍士卒已经作好了发射准备。领队伍长侯小虎,再三检查了所有装备,并在心中不断念叨着发射程序。原来的新兵侯小虎没有参加残酷的河阴大战。已经从一个新兵,顺利地晋升到了伍长。他武艺不高,但胜在头脑灵活,所以幸运地被挑选中来执行大炮的初次发射任务。他们和另外两个伍共二十五个人被集中在一起进行了秘密训练。今天他们的伍抽到了发射的签,将要承担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任务。
李辰自己也没有把握他费尽心血造出来的大炮是否真的能成功,但是其中的危险是一定的。所以他制定了严格的安全措施,并下令试验中如果有了伤亡,将按照阵亡标准予以抚恤。一旦成功,则试验人员将记一大功。
侯小虎已经将发射程序烂熟于胸,但是今天毕竟是第一次实弹发射,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慌,只觉得下身频传尿意。但他知道,大都督和几乎所有的上官就在身后都正在注视着自己,他无论如何不能丢这个人。而且,今天如果成了,他就可以记功晋级,从小兵一举跨入军官的行列。侯小虎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发热。他稳住心绪,紧攥双拳,绷了脸低呼一声,
“该死的娃球朝天!兄弟们,今天就看咱们这一锤子啦!”
“木麻达!”
他手下的士卒们齐声低呼相应。侯小虎冲负责信号的士卒一点头,那人转身出棚,右手高举一面小红旗。这是一切准备就绪,候命发射的讯号。
李辰看到高举的信号,暗中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下令道,
“开始吧。”
“遵命!”
负责现场指挥的军械辎重使王宝高声应命,然后他迈步走出掩体之外,将手中的小红旗左右挥动。
侯小虎看到号令,立刻大喝一声,
“准备发射!”
他手下的两个士卒闻命立刻跑到贮藏弹药的掩体,一人抱起一枚弹丸,另一人捧起一包整装的火药,然后返回草棚中。为了取得准确的试验结果,李辰命令将火药称量,以一斤为单位,用白色丝绢分别包好,分作一个个药包。每次发射,就用不同数量的药包来测试。侯小虎接过药包,用自己所配的解手刀在上面捅开一个口子,然后将药包从炮口放入,然后用捣棍捅到炮膛底部,用力顶实。接着,他们将弹丸放到口部,用捣棍慢慢推到底。侯小虎在炮身上的小孔内插上一支长长的浸过油的灯心草,然后他转身高喊一声,
“退!”
除了他以外,其余的士卒闻声都跑出了草棚,纷纷躲进了矮墙后的掩体内。侯小虎迈步来到草棚边放置的一个小水桶般的手提火炉旁,掀开炉盖,用火钳夹出一快红红的炭火。侯小虎返回草棚,伸长手臂,微微颤抖着将手中的炭火对准了灯心草的后端。就听见兹兹的一声,灯心草冒起了白烟,火头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燃去。侯小虎扔下手中的火钳,象一阵风一样窜出了草棚,一头扎进了掩体。他按照训练时的要求,双手捂住耳朵,张大嘴巴,伏下身来。
站在远处掩体后面的李辰和众人一起死死盯住炮身上那点正在迅速移动的火星。眼看那火星一路兹兹作响着燃烧过去,只留下一路白烟,然后消失在黝黑的炮身上。
此刻天地间一片宁寂,连适才还可听见的鸟鸣之声,都不复可闻。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如同停滞了一般。大家屏息以待,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大家只觉得脚下一抖,就见那草棚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大炮前端腾起大股烟雾,木车载着大炮直向后反退回来。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开,震得大伙耳膜生疼。人人只感觉胸口如遭重击,心脏也仿佛在胸膛里狠狠地跳了几跳,说不出的难受。李辰有所准备,所以没有什么异样,武将们也强自镇定,而钱铭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苍白。
再看草棚里烟雾缭绕,那炮车在地上印出深深两道车辙,退出草棚很远,方吱吱扭扭停下。炮声响过,周围山间数不请的鸟儿被惊飞而起,扑拉拉振翅飞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