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周围还生着丛丛湘妃竹,点点泪迹阑干,遥遥与归宁坊相望。
可我只在母亲下葬后的第二日便做了傻事。
偏生那日裴时下朝甚早,不然再晚一刻便只剩我那成了吊死鬼的亡魂。
那是我头一回得见裴时生出如此怒气,连指骨都捏得透出青白色。
他生生将那方白绫扯成碎布,又将冰冷的手覆在我的脖颈上:「薛琢玉!往后你要是再如今日这般、这般,我便让你求死也不能!」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我信极了。
可我到底还是死了,却不知裴时后来知道了又要如何骂我。
不过梦里仿佛真的看见我死后的样子,裴宅满府的缟素,堂中来往宾客吊唁,又不知道在吊唁何人。
再一转眼,裴时满脸的胡子拉碴,向来鲜红的唇苍白着,一遍遍地向来人垂首答礼:「多谢前来吊唁内人…多谢、多谢…」我骤然惊醒坐起,难免疑惑起来:裴时从来不愿娶妻,又哪里来的内人呢?
果然是梦。
是梦啊。
……外面天色还黑着,我却已经没了睡意。
打理完周身,我正想去厨房准备朝食,就听见围墙边上似有人低低呼喊:「箬儿!箬儿!」这声音倒是熟悉,是庶兄薛执。
他从围墙门洞瞧见我,声音更是急切,若非围墙够高,想来是恨不得要翻进来。
「你昨日怎么…怎能打了裴少卿?
」我在墙边站定,便听见他这般质问,只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我是害羞。
」这话说起来我都有些脸红,除却无名无份,前世我与裴时都快要是十年夫妻,哪里还有什么害羞的。
可薛执的呼吸却瞬间急促起来,手像是都要伸进来打我:「父亲还在狱中,你却如此不争气,真是、真是…」墙边还有浇菜用的洗菜水,我毫不犹豫抱起泼了出去:「真是什么?
父亲贪墨本罪不至死,却为何拿不出曾经昧下的银钱?
我想兄长最是大度之人,怎不拿了父亲从前给你和姨娘的体己替他补上,却总想着要送出妹妹,去、去做那等腌臢事!你如何不知,聘者为妻,我若去了,算是什么?
妄你还是个读书人,竟是如此寡廉鲜耻!」我胸中激忿难平,说完眼中不禁发涩。
那也是我的父亲,我才愿意为他奔走,可他呢?
他心中却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前世重得自由之后,他竟连一句话都未再同我说过。
最后听见他提起我,也只是他出牢狱那日拍着桌案冲母亲叫喊:「这便是你教出的好女儿!如此自轻自贱之人,旁人又岂会爱重!」仿佛前世母亲死后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统统涌了出来,压得我都要喘不过气来。
薛执大概全没想到我会是如此反应,被泼了满身脏水也没吭声。
他沉默了半晌才讷讷开口:「箬儿,不要怪哥哥。
姨娘……姨娘她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