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住宿的,甚样的人都有,立时就有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提着刀出来,站在廊里吼得一声:“让爷爷看看,哪家的龟孙子敢来触爷爷的霉头。”
那人气聚丹田,声音雄厚,这一声吼,当真叫这小客栈震一震。
卫静姝手里的竹竿一扔,那些个雄心豹子胆又被压了下去,往榻上一钻,再不说话。
李君澈好笑,却也没逗她,只拿薄被将她裹得严实,低声道一句:“你自个小心点。”
说着便起身穿衣裳。
卫静姝跟只乌龟似得,探个头出来,问他:“唉,你干什么去,那些人可是要杀你的。”
“趁乱去搅一搅。”李君澈手上动作利索,迅速将衣带系好。
说着便又捡了卫静姝方才扔了的竹子,作势要出门。
卫静姝见他要出去搏命,吓得忙从榻上滚了下来:“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啊,你要是出去了,谁保护我,别你还没死,我就先替你垫棺材底了。”
李君澈脚步一顿,晓得她是担心自个,却也没点破,冲她勾唇一笑:“沅沅,你是说要与爷生同衾死同穴么。”
“同你大爷……”都什么时候了,这玩意还在调戏她,卫静姝气得眼儿一瞪,抡起地上的布鞋往他身上扔去。
“沅沅,爷在家中行首,私下奴仆也称一声大爷……”李君澈哈哈一笑,侧身避过,门板一开一关便消失在眼前,多留半句话都不曾。
“滚远点,你这死公鸡……”卫静姝的另外一只鞋打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掉落在地。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同怒喝的骂人声,还有一股子烟熏气。
卫静姝往前头爬几步,将自个的鞋子捡回来,胡乱的套上去,缩在门板后头瑟瑟发抖,嘴里骂骂咧咧的没一句好话。
想了想,又脱了只鞋拿在手里以防万一。
外头那些个打斗声不似刀剑碰撞声,好似锅碗瓢盆大杂烩一般,合着那带着各方口音的怒骂声,简直跟唱大戏似得。
客栈里头那个四十来岁的掌柜,白日里头瞧着还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这会子却是急得跳脚。
卫静姝躲在房里都还能听到他不住的喊着:“诶,那个木盆可是我花了十文钱买的。”
“别动,别动,你手里那条板凳可得二十文呐。”
“哎哟,我的娘诶,这口锅更贵。”
“各位爷爷们,别打了,别打了,我这店里值钱的就这么些了……”
伴着噼里啪啦的唱戏声,以及掌柜的哭穷声,李君澈不知不觉的,又闪身回了房,面上全是锅底灰糊的一片,在这本就漆黑的夜里,也就能瞧见一双白得发光的牙齿。
卫静姝正抓着鞋底,一眼便瞧见那么张脸,吓得一跳。
“是我,别……”
只可惜李君澈一句话还未说完,这小丫头便是一个字不说,抡起鞋底就往他身上抽来,也不论抽哪里,反正抽到便是。
这情形,何其相似。
李君澈哭笑不得,晓得这野猫心眼小,蓄意报复,也由得她真个抽上几鞋底。
跟着便一手将拽了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她的脑袋,满是锅底灰的一张脸,往她面上左一蹭,右一蹭。
卫静姝本就生得白,脸又圆圆的甚是娇俏,这会子两边都带着些许锅底灰,当真跟只花猫似得。
李君澈无视这花猫的瞪眼大功,打量一番自个的杰作,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伸手刮了她的面皮:“缺个玉铃铛,下回爷赏你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