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瀚跨步挤了进去,同桌数人不约而同看他,奇怪这贵介公子,怎的也来此就食?
他也不甚理会,自吃自的,倒是旁边一个林姓老汉,跟他搭讪着闲聊起来,说是要赶早出城,下乡贩卖花粉等等……
哥舒瀚饭罢,一掏怀中,手便伸不出来了,却是苦也,身无分文,只有十二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昨夜他因范有容声明请客,就把身边银子,全赏给秦淮河上那歌妓了。
无可奈何伸出手来,拍着林老儿的肩膀道:“今天我们遇到,也是有缘,破费一次,你请客吧!”
林老儿连声道:“使得!使得!你请便!”
可笑他不明不白被敲了一顿饭,有那好管闲事的,说他遇到“拆白”,他还不认账,死命替哥舒瀚说好话。
哥舒瀚到了外面,暗道:“好险,差点丢个大脸,那林老儿是个好人,若非怕他惹来杀身之祸,真该送他颗珠儿……喔,刚才那小伙子不知是何路数。我随口说声去奉看,不想他真的说了店名,横竖无事就去看看,何必平白失信!”
林老儿已会帐出来了账,哥舒瀚切切实实的又道谢了他,还问他“来安”客栈怎么走?
林老儿连连点首道:“知道,知道!”
就指明了走法,心中暗笑:这公子爷出门怎忘了带钱,回去也不认路……
哥舒瀚按图索骥,摸到了“来安客店”。
店小二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来找人的,自在前面带路!
哥舒瀚心中一动,奇怪那人怎生如此慎重其事,再一想,他们是匆匆一面,连姓名也互不知道,若未交待,这人如何找法。
不久,就被引到一间单房,室内只一床一桌而已。
那人像是诚心等他,起身相迎,简单地自我介绍:“在下施寿!”
哥舒瀚沉吟了一下说:“元江,哥舒瀚!”
施寿请他坐下侧头思索了片刻,疑声问:“元江?”
一刻间的沉默。
哥舒瀚轻笑道:“清晨巧遇尊驾,小弟疑为宫中侍卫,躲了半天!”
施寿笑得有点勉强:“我也躲了起来!”
原来施寿在宫中折腾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看看天色将明,只得出宫,走到中途,忽然瞥见对面屋角,窜出黑影。
因为东跃西飞了一夜,并没碰到这个,再加以怕以后入宫,得多费手脚,惊得出汗,忙想躲藏。
施寿身形稍挫,左脚不落在辉金兽面上,像是一时失足,落了下去,右手剑尖轻点星檐,“杨花轻絮”,人已贴在屋角,只等那侍卫过去。
施寿停了有顷,听得廊下走动频繁,屋顶却不闻脚步声,想道:“鹰犬之辈会有高过我的?居然能‘浮光掠影’,我却不信,倒要会会……”
施寿刚翻上屋顶,正好那黑影又窜出,大吃一惊,忙一挥剑,本门起手式已过,便就要刺出“落木萧萧”,速战速决,又看得出有异,及时出声……
幸亏他成竹在胸,否则,不说惊动侍卫,同作瓮中之鳖,就是两人一番火拼,准有一人得奔往枉死城去……
只是,究竟谁死谁生,施寿与哥舒瀚的答案,可各自不同。
哥舒瀚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笑自己好糊涂,白紧张一夜,竟连身入黑籍成了“黑人”也想到了,就想再找些话头聊聊,然后告别回店,准备离开金陵,因道:“贵府是湖北?”
那知施寿脸色一变,像被打中一镖,俄顷才答道:“敝处湖北,我是——武当门下。”
说罢,脸色甚不自在,他以为哥舒瀚明明看清了本门起手式,还要故意刺探。
哥舒瀚注意到他的神色,敏感地想:“武当门下,千里东来,夜入禁宫,此中必有文章,难道名门正派也要‘穴脉玉’吗?”
因道:“武当,不是封山了吗?然则兄台夤夜晋宫,定有所为,可得闻乎?”
旅寿的要害被刺个正着,顿时勃然色变,大有动手见个真章之意,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谁教自己有求于这哥舒瀚呢?垂首悲惨的道:“我此次东来,实是冒逐出师门的危险,也衡重量轻,实非得已,只希望恩师能可怜宽恕我………”
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必在此人面前吐苦水遂把话题一转,道:“我十岁上山,拜在恩师‘凌云剑客’广成真人门下,一月前下山省亲,却闻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