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绯君!
是绯君!她是绯君!
他感觉到头嗡的响了起来,瘦高的身子晃了晃,靠上了一边冰冷的墙壁。他垂下眼,张开双手,缓缓的抬起,捂住面孔,哽咽出来。
天哪,绯君,她还活着,天哪。
他曾以为,他和她已天人永隔。尽管情感上绝不接受,可理智上他知道,就算法力再高强的人也无法在海底呆上一整天、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只是那时他不死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绯君,他绝不承认她死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举行她的葬礼。
可现实中,只要一个人消失在了大海中,十成十的把握是找不回来的,更何况海月冥刀的出现。那时,他的心其实也死了。
离开海洋到陆地上寻人,其实只是不想让家人亲眼看着他的崩溃。
在陆地上辗转的搜索任何有关绯君消息的时候,他很麻木,没有任何期盼,只是按照直觉和本能的一座座城市追问寻觅。
找不到是意料之中,可他会一直这么漂泊下去,找寻下去,穷尽一生,来做为对绯君的赎罪。在死亡到来之前,他不敢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敢去见九泉之下的绯君,他怕就算成了亡灵,绯君的魂魄也避他而不见,那他死了会比活着更痛苦。
潜意识的,他以为绯君已魂飞魄散,直到他亲眼见到她。
她站在那里,双手向前伸,摸索着身前的竹林,漆黑大眼微垂着,洋娃娃般精美的面孔没有表情,两束乌黑的发已经很长很长,几乎垂到了她的脚踝。整个人很慢很慢的朝侧里移动着飘忽的碎步。
可她是活着的!
他怔怔的看着她好久好久,久到胸口的剧痛告诉他需要呼吸,久到他以为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已经过了一辈子的时光。
双眸酸涩,他困难的抬起脚,慢慢轻轻的走过去,就怕吓到了她,就怕她见了他会转身就跑,就怕那只是他的幻觉,就怕有那么丝声响,她会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影。
无声的靠近,立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一般。
她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那么的娇弱美丽,仿佛一尊精致绝伦的工艺瓷娃娃,可她是活的,会移动,有呼吸,是活的。
她的双手自竹子一根根的缓慢摸过来,在触及了他胸膛时,整个人一愣,慢慢仰起了小脸。
“绯君……”他低头看着她,眼睛刺痛却不敢闭上,就怕真的是梦,一闭上再睁开她就不见了。缓慢的,迟疑的,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捧住她小小的冰凉脸蛋,“绯君。”
她面无表情,小手抵在他胸口,却没有反应的任由他动作。
“绯君……”他沙哑的声音打着颤,大手哆嗦却动作轻柔的由她的小脸向下滑到她细小的脖子,在感觉到她脖子上脉动时,他终于双膝一弯,紧紧的抱住体温冰冷的她,埋入她项弯中,无声的哭泣起来。
老天啊,她是活着的!
远远的庭院那一头,红衣女人抓抓下巴,困惑的问:“她只是看不见听不见,不代表闻不到吧,那男人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怎么还傻愣愣的让他抱?干吗不一掌巴过去?”
她身边的绿眼男人同样不解的挠挠脑袋,“会不会连嗅觉也失去了?”
蓝眼男人翻了个白眼,“谁知道。”
他们身后突然加入另一道低沉的嗓音:“怎么回事?”
红衣女人头也不回的耸肩,“好象是分离十年的父女感人大相认吧。”低头看看冒到她腿边的两个双胞胎小孩子,仰起脑袋望向身后出现的俊美男人,“我没见你对你孩子这么深情过。”
俊美男人一头丝锻般的乌黑长发飘逸及地,他似笑非笑,“十年前你才十三岁,哪儿来的孩子让我现在表现深情?”
绿眸男人的低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那乞丐昏倒了!”
啊?他们原来找来的不是大夫,而是另一个病胚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死的还是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
脑子里的种种记忆深刻得犹如发生在昨日,可现在她的世界却无声而且黑暗,就像身处那深幽漆黑的禁忌冥海深处。她看不见,也听不着,没有任何光明更没有分毫动静。
当她恍惚的有了神智时,她曾以为自己死了。那时,她的感觉是幸庆。死亡对她而言,应该是自由吧。然后她发现,她的肚子依旧会饿,她的口依旧会渴。于是她明白了,就算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她也仍然活着。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在寻找那温暖,寻找他,寻找那个她唯一依赖过也信任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