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手转念又想,“圣上也不能强人所难吧,日本王子能给大唐天子上国书,我又不是不会写字,我也上书,告诉圣上,我不想嫁。”
通事舍人与乔典仪对视,皆是一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马天元代为解释:“他作为外使,是可通过鸿胪寺向圣上递交国书的,而你,并非在员官吏,一介庶民,即便你写了,也没有哪一级衙门能接的,更遑论呈至天子面前。”
“那总得让圣上知道我不愿意吧。”刘一手一脸情急,“你不是棋待诏吗,你是有机会见到圣上的,你帮我说说,要不,我写好陈情书,你帮我递上去?”
这倒是个主意,连通事舍人与乔典仪都频频点头,一并看向马天元。
马天元神色微苦,自己去翰林院已快两月,一次待诏天子的机会都没有,现下是在内习所,教那些女官和宗室贵女下棋,只是这种情形实在不好在刘一手和昔日上司面前直言。
通事舍人混迹官场多年,见马天元神色闪烁,便知道大概,当下替他解围:“天元才到翰林院,恐怕还在熟悉情况,未必能在几日内见到圣上,即便托了上司或其他待诏转呈,也怕耽搁了时日,此事宜快不宜缓。若晚了,圣上旨意已下,即便日后再知道你自己的意思是不愿意的,也不能再改了。”
刘一手心下一沉,这条路不通,又看向独孤敏,她心中立时想起那条裙子,依她的身份,怕至少是个县主、说不定还是个郡主,或许有什么路子。再不济,找皇甫惟明想想法子,纵使再不济,舔着脸去求李泌?猛然想起,不行哦,好像此时,他不在京里!!
这时,独孤敏眼眸一闪,面上突然有了喜色,仿佛有了好主意:“我想到了,还有一条路,就是——你是有夫家的,你已经嫁了人,或者已有婚约,这样便是天子,也不能让你别夫另嫁!”
这算是个什么主意?
刘一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更疼了。
偏众人觉得似乎可行,当下便好目光再次齐聚到马天元身上。
马天元心事如波,他不是不喜欢刘一手,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刘一手的未来,而是,按本朝规定,为官者,三代内,不许经商。
包括妻族。
而刘一手的二姐和姐夫,都是商户。
若自己娶了刘一手,便要弃了现下这个翰林待诏的身份。
可是,这是自己多年的心愿,才刚起步,后面还有诸多目标没有实现,若是弃了,自己和父亲,和整个忍辱偷生的张家,那最后一点念头,就断了。
若让刘一手二姐和姐夫放弃商户,先不说改户的可能性,且说前期投入的钱财,便都打了水漂,今日自己亲眼目睹,他们与葛萨签下的那几份契约,要是就此毁去,损失,也太过巨大。
仿佛左右都不通。
刘一手不知马天元在为难什么,却觉得有些意外,马天元对她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原以为日后划清界线时,难免还要伤了他,可现下看来,人家原本就没有娶她的意思。
如此,倒也好。
乔典仪在对待自己人上从来是古道热肠的,此时便要点破这层窗户纸,直接拉着马天元问:“现下多好的机会,原来你们同在馆中,若是结为夫妻,倒有不便,现下一个在翰林院,一个在四方馆,也不碍什么,你便求了这桩亲事,有我和通事舍人作保,所有同僚都是见证,那日本小王子定是无话。”
未等马天元应答。
外面猛地传来皇甫惟明的一声高喝:“断断不行。“
才刚听闻这事,皇甫惟明便觉得十分不好,赶紧撂下独孤敏,跑到北馆,立即飞鸽传书给李泌,一边写信一边心中暗恨,长源哪长源,你说你这个时候不在长安,非要跑去给圣上纳妃督办贡礼,真是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瞎忙。
虽知李泌领了这份差事也是相当无奈,但却仍然替他不甘。
看着信鸽飞出,听得刘一手回馆,便又匆匆赶来,正听到乔典仪在给刘一手与马天元乱点鸳鸯,当下便急了,脱口而出。
“女子嫁人,犹如重新投胎,怎可为了拒掉一桩婚便胡乱另拉一桩婚,狼窝虎穴,难道非要择一吗?“皇甫惟明反应强烈。
倒把通事舍人看糊涂了,好赖是一方节度使,现下如此失态,难不成也对刘一手有意思?不对啊,明明听说是跟独孤敏打的火热啊,且独孤敏托了关系来四方馆不就是冲着他吗,难道哪里出了岔子?
通事舍人觉得头好晕,现下四方馆的人和事好像都要失控了。
当下,便是独孤敏也起了疑,眼波凌力扫向皇甫惟明。
马天元也是不快,乔典仪也是不解,众人均看向皇甫惟明。
皇甫惟明从众人眼神中的疑色中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又解释:“我与刘棋工原是旧识,一向爱惜她的才华,刚才一时心急,是我口不择言了,我的意思是,婚姻大事,断不容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