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之前,他因东。突厥内部生乱,前往中原求见大唐天子,希望能自唐军处得到支持,稳固他这个首领之位。
哪知道大唐的天皇陛下何其草率地将自己年仅七岁的幼子,指派做了单于都护府的大都护。
一个七岁小儿L就算为大唐天子所出,也终究对于时局没有多大的帮助,甚至在从属官中选出了个都护府长史后,便对此地再未过问,简直像是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更可笑的是,这个来到此地的都护府长史没有多少真本事,却很有仗势欺人的作派!①
元珍作为他的侄子,在单于都护府内担任着检校降户部落的职位,时常和这位王长史就治理问题起冲突,一度还被他打入了大狱之中。
若非温傅以周王颜面之说从旁劝阻,还不知会闹成何等不可开交的地步!
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阿史德氏原本想要通过朝见李唐天子争取来的,也就是一个喘息发展的机会,在这两年间,随着温傅和元珍的长成,已在应变矛盾上愈发驾轻就熟,或许再给两年时间,便能重新收拢各部在手。
但天皇突如其来的一道诏令,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此前铁勒多滥葛部的入侵虽然给东。突厥带来了损失,但这份损失对于阿史德契骨来说有回转的余地。非要说的话,它对于那些反对者造成的损失,比对他自己造成的更大。
阿史德契骨完全可以从中抓住机会打击异己。
可出征讨伐多滥葛部却不同了。
姑且不提,深入沙碛以北,抵达多滥葛部最为熟悉的地盘,到底是不是送死送到敌方的面前,出征所消耗的粮草和兵马,都要他们自己出了。
阿史德元珍也是这样想的。
很显然,
他们希望依托于大唐之势以图立足的目标,不仅并没有达成,还要被大唐猛坑一把。
就算突厥曾经为大唐击败,本就是被统辖的弱势一方,但他们能接受的,是臣服于赫赫武功的大唐,而不是以这等近乎于折辱的方式,让他们自此衰败下去。
阿史德元珍目光不由发冷:“叔父,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前往长安朝见之后我曾经说过,若是我们不能借助大唐官吏之手,将那些对我们有所不服的人铲除,我们便看看,阿史那氏之中能否再出一位可堪辅佐之人。若是能够为其臣属,便是放弃首领的位置又有何妨。突厥各部曾经所拥有的领地都已为回纥铁勒所占据,再无昔日长生天贵种的威严,还不如当年景象呢!若能大业得成,何必在乎主次。”
“当年……当年你骂我不懂权力为何物,只想为人附庸,可今日您手中的权力,也不过是在这单于都护府的一隅逞些许威风罢了,甚至因为那王长史的缘故,您这威风都还要大打折扣!”
这有什么意义!
“行了,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的。”阿史德契骨打断了他的话。“若真如你所说,我等为兴复突厥荣光,不再做这个首领,而要扶持阿史那氏上位,在阿史那诸部之中,你可曾看到有人能承担起这个责任的?”
身在单于都护府境内的阿史那残部,大多已失去了早年间的心气,或者是并不属于真正统领突厥诸部的阿史那贵胄。
官职最高的阿史那奉职,也不过是契骨的下属而已。
元珍的话说得好听,什么辅佐一个阿史那的英雄,什么重拾往日的辉煌,也都不过是个空谈而已!
可被打断的阿史德元珍没有半步的后退,反而顶着首领的视线振声答道:“那就去外头找!流亡于漠北草原之上还有数支突厥部落,他们和铁勒争地、和严寒抗斗,其中总能有一个担负起重任的人。这样的困境之中总能唤醒新血的。”
“二十四州突厥诸部不甘沉寂者甚众,也总有不想做唐军走狗之人,您不曾尝试过,如何知道我等振臂一呼,不能得到远胜过今日的东西。”
总比忽然得到唐军这么一道不合时宜且莫名其妙的敕令,而后就要听从指派地出征,要不知好上多少。
可惜西突厥基本已被大唐驯服,那些明明有着阿史那姓氏的长生天贵种,宁可做那李唐天子的走狗,也不敢重现突厥牙帐控弦十万的盛况。
而他们呢?他们这些人居然先要听那七岁小儿L的话,后要听那从未出征过的太子的话。
他受够了!
然而当他义愤填膺地看向叔父的时候,他却倍感悲哀地发觉,在叔父的脸上,起先还有几分对于大唐的愤恨埋怨和对他所说之话的意动,但很快就已变成了沉寂下去的无奈神情。
仿佛让他走出这单于都护府的地盘、让他交出自己的权力,实在是在往他的身上割肉。哪怕,他必须接受大唐这样不合理的指派,他也享受于此刻阿史德氏凌驾于阿史那之上的地位。
“……叔父?”
阿史德契骨沉默了片刻,回道:“先看看那位李唐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吧。万一……”
万一他和他那姐姐一般,也是个作战的奇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