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无疑是一位名满天下的名臣,但跟他岳父——老牌神童,同样曾经宰执天下的晏殊相比,他的名头,在文学史上,和后世民众的认知里,就要小很多啦。
没办法,宋代文辞鼎盛,所以文学名人,总是比历史名人,来得更牛一些。
晏殊这个人,很爱才,却很保守,现在他主持翰林院,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因为爱才,所以自然而然,顺应潮流的榜下捉婿时,一眼就捉到了富弼这枚大才的女婿。
然并卵,这对翁婿一生相爱相杀,属于政见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选手。
富弼的人生前四十年,都是新政改革派,和欧阳修一样,他也是范仲淹的小粉丝。
改革派的女婿,自然看不惯保守派的岳父,而保守派的岳父,也因着有这么一个改革派的女婿,而两边不是人。
“你不用担心,”富弼说完那些话,又忽然似是安慰方仲永一般,温和一笑道:
“范仲淹范相公临走前,叮咛王曾王相公和我,好好照应你。王相公说,他看过你的治河策,很明白为何范相公对你如此重视。”
“富弼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着。仲永你看,宰执集团中,有王曾王相公;台谏官里,有富弼富大人;翰林院这边,有我欧阳修。
所以,不论接下来,吕夷简手下那帮人,折腾出什么事来,只要你自己不要再出错就好。你好生准备会试,考个状元出来,这才不枉范相公如此看好你啊。”
来客没喝,欧阳修自己却饮了好些杯,边饮边说着这些严肃的话,这事若生在别人身上,一定相当的滑稽,但在他醉翁欧阳修身上,却难得的,并没什么违和感。
然而,在方仲永的思考中,就目前的情形分析,事实上,欧阳修有些乐观的过了。
被吕夷简盯上,这本身确实是件棘手的事。
吕夷简在仁宗朝,堪称是玩政治的第一高手,不论是刘娥皇太后当政,还是赵祯当权,不论是范仲淹上台还是下台,不论是宋夏战败,还是朝堂换血,
吕夷简有生之年,始终屹立不倒,仅有的两次罢相,也只是小插曲,不过一二年后,就再次复相。
这样的人,一旦觉柴麟的取中,乃是他方仲永做的枪手,那么分分钟将柴麟拉出来重考一次,柴麟原形毕露之余,顺藤摸瓜再搞死方仲永,让他永世不得考取功名,也不是吕夷简办不出的事。
这种情况,对于任何一个备考会试的学子,都是一件顶顶棘手的事。
但是,方仲永心里却并不十分忐忑。
那是因为,如果他记得没错,那么就是在这一年,就在范仲淹走后几个月后,一直隐忍自持的老牌宰执王曾突然爆,和吕夷简在政事堂,公然吵的势不两立,引了宰执班子集体的大嘴仗。
之后的结果是,整个宰执班子集体罢相,比现在的宰执班子,更为昏庸贪婪的“老人集团”宰执班子上台,
硬生生把当年的会试,闹成了因为人际裙带关系漫天,而使天子震怒到,最后所有和“老人集团”宰执班子中人有关系的进士,一概废掉的闹剧。
所以,在富弼和欧阳修看来,方仲永越了年龄的淡然心性,君子情操,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了解,历史上,吕夷简的第二次罢相近在眼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