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叫上老六一块去的,两人在李家坪供销社也就是老三上班的地方打了四毛钱酱油,还有一毛钱买了包姜。随后站在供销社门口两人就开始分赃,你一块,我一块,最后一块撕成两半对分,一路开开心心吃着姜晃着酱油瓶往回走。
“咣当”一声,乐极生悲,两人走在李家坪桥上时,老五手中酱油瓶撞到桥墩上,瓶子跌得四分五裂,酱油溢了一地。
两人面面相觑,老六胆儿小,连着几日又被打怕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老六一哭,老五有了主意,她撇下老六撒腿飞奔回家。进屋后生动具体的描述了老六打碎酱油瓶的经过,说得有鼻子有眼。
“到底怎么回事?不许撒谎。”老五嘴刁爱撒谎,老六胆小爱告状,顾拥军很清楚,让她老实交待。但她一口咬定酱油瓶就是老六打碎的,还摆出事实,如果不是老六打碎的她怎么不敢回家?
“你吃姜了?”从她进屋顾建新就一直盯着她,不等她否认顾建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她兜里翻出姜。“这是什么,啊?”建新把姜摊到她眼皮下,随后一巴掌就照她脸上扇了过去,“我拿钱是给你买姜的吗?胆太大了!”
老五嘴一瘪,抬脚想踹建新,反被建新一脚踢翻在地。她赖地大哭,蹬着两腿喊大姐,老大赏她一句,“打得好!”
顾爱民回来了,她是牵着老六一块回来的,她说她下班经过李家坪看见老六在桥上哭,回来的路上她就问了老六事情经过。在人证面前老五仍抵死不认,非但不认还脱鞋砸老六,用口水吐建新。这下不等建新出手老大就已拎起她,而老八居然出人意料地拿了鸡毛掸子给老大,老五挨揍她瞪着乌黑的眼睛站在一旁看,一脸冷静。
“二姐,你看这丫头。”建新用抹布擦着裤腿上的口水,下巴朝老八一点,“眼睛眨都不眨,这才多大点人,她以后一定是我们姐妹当中最心狠的。”
顾爱民在拿碗筷没理会建新,她们家吃饭从来不兴一家人围坐一块,因为一张桌子也坐不下,基本都是各添各的饭挟了菜走去一边吃。平时只老七老八跟着屠八妹坐在桌前,屠八妹中午不回来就是老大带着她俩。老大刚把她俩抱到桌前坐了,老五就捧着一碗饭顶着一张碉堡脸挤过来插在她俩中间,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在桌上几个菜碗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到青椒炒豆腐渣上。对豆腐家族有切齿之恨的老五攥着筷子往桌上狠一戳,咬着牙说总有一天她非把豆腐房一把火烧了!
顾爱民看眼老大,嘴朝老五呶了下,“打轻了。”
老五反转眼拿白眼球瞪顾爱民,对她这话很是不满,在这个家里老五只怕屠八妹和老大,别的姐妹压根震不住她。她舀了些炒豆角拌在饭里,又挟了根煮豆角尝了尝。觉得还行,再挟几根。然后筷子伸向南瓜,挟起看看,又扔回菜碗里。
“不吃就不要挟。”老四愤怒,“你的筷子沾有你的口水,你挟了又退回来让别人吃你的口水啊?”
“要你管?”老五戗了老四一句,离开饭桌时又故意去撞老八,从她挤到老八身边顾拥军就有防备,见她果然来撞一掌就朝她拍过去。她侧身避过老大,却没能躲过老三建新,老三抓着筷子在她头上连敲了两下。她转身一口口水吐在老三新买的外套上,得了便宜捧着碗奸笑溜了,气得建新追到门口扬言她敢回来就打死她。
“我真恨不得撕烂她的嘴,看她还敢乱吐不!”顾建新烦得要死,新买的衣服就给老五吐脏了,她脱下衣服转回里屋听到老大在说:“当然,邓光明特意追出来给我喊到一边亲口说的。”
“邓光明跟你说了什么?”建新快步走去问老大。
“他说可以先给老八上个农村户口,以后如果有机会……”顾拥军视线对上建新,双眉一挑,话卡在喉咙里。正要再度开口,建新嘴角一撇,“他的话能信吗?咱妈可跟余月红吵过架,我也才骂过他们,他不会耍咱们吧?”
顾拥军一脸释然的笑笑,“应该不会,我看他挺真诚的,应该是想借这个事化解我们两家的矛盾。你们以后对他们家人都客气点,都听见没?”
建新“嗤”了声,吊起眉毛说:“谁爱客气谁客气去,我反正跟他们家人没来往,也不稀罕跟他们来往。”
顾爱民问老大,“是自然的‘然’还是燃烧的‘燃’?”顾拥军说:“燃烧的……你的意思不要火旁?”顾爱民点头,“火气太旺不好,我觉得冉冉升起的‘冉’字不错,叫顾冉怎么样?”顾拥军说:“冉字好,老八就叫顾冉了。”
吃完饭,顾拥军骑车去了豆腐房,她兴冲冲去给屠八妹报喜,屠八妹听后却并没表现出她所期待的那样。
“妈,老八能上户口这是好事,为什么你不高兴?”
“我没说不是好事。我只是想着老八若是个男孩这会要上农村户口……唉,当初我就不该要她。怀她那会我和你爸都想着,生米做成熟饭后厂里还能真的开除我们?还能真的一直不给上户口?没想到……唉,不说了不说了,一说我心里就堵得慌。”
两天后,老八顾冉就成了方田乡的小农民,顾冉上户口这天顾拥军还带回一个好消息,厂里要转型生产电冰箱,将扩建厂房成立附属厂也就是大集体。集体工虽不像正式工人有保障,但和零时工却不是一个等级,顾爱民和顾建新都符合大集体的招聘条件,建新乐得抱起顾冉狠狠亲了她一口,连说她是小福星,给这个家带来了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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