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第一页,上面很文雅地写了个序,言明这一册画卷皆源于一位惊才绝艳的画师,专供皇家所用,不得流于市井。
楼璟摸了摸下巴,这书应当是布置新房的时候与墨漆小盒一同放置好的,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看过没有。
接着往后翻,第一幅图乃是两个男子相拥而卧。画中看不出两人的长相,应当是刻意画模糊了,除却脸,其他的地方画得十分清楚,细狼毫笔勾勒的线条,走笔流畅,栩栩如生。
一页一页慢慢翻过去,基本上都是图,偶尔会有一两句话标注在空白处,比如“初承欢,夫为下者痛楚不堪,不可冒进,徐徐图之……”
午后的风吹过窗棱,带着日光的炙烤和初秋的微凉,吹动艳红色的帐幔,轻轻摆动。楼璟趴在床上,抱着大迎枕和那本《阳宫》,睡得香甜,梦中的景象,旖旎而温暖。
太子殿下的朝服繁复奢华,当初司礼太监特意教过他,先拆腰封,再解衣带。楼璟熟练地将朝服一件一件地剥离,身下的人静静地看着人,依旧是那张不动如山的俊颜,只是掩藏在发丝间的两只耳朵慢慢地变成红色,诉说着他的羞赧和无措。忍不住俯身,吻向那漂亮的胸膛,可是任他怎么接近,都看不清那胸膛的样子……
楼璟从梦中倏然惊醒,发觉自己还在床上趴着,眼前的书上画着两个交缠的男子,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弓着身子,脖子上的筋脉紧绷,似是痛苦又似欢愉。一面惊讶自己方才的梦境,一面又忍不住回味,若是被压在下面的是太子殿下……
身体止不住地热了起来,楼璟合上书,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时间有些呆楞。缓缓坐起身来,单手捂住脸,阳光从指缝里漏进来,掌中似乎还残留着梦中那美好才触感。
他和萧承钧本只是互利的君臣关系,原想着利用自己的样貌向太子殿下多要些好处,可这才两天,事情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想要诱惑人家的,结果自己先被诱惑了……
楼璟颓然地滑了下去,把脸埋到了被子里,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有这般没出息过。
萧承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妃把自己脑袋藏起来,像个大虫子一样供来供去,不由得失笑,原本沉闷的心顿时轻快了不少。太子殿下在床边坐下来,拍了拍大虫子,“不是要午睡吗,你这是做什么?”说着,眼睛扫到了散落在枕边的书,抬手拿了过来,“在看什么……”
太子殿下一个“书”字卡在喉咙里,在看清了书名的时候,立时说不出了。
楼璟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太子殿下的神情,顿时明了,“殿下看过这书?”
“成亲之前……看过……”萧承钧捏着书,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能僵着。成亲之前,宫中会有专人教导太子这些,只是这次成亲太匆忙,没有给他安排通房,这本书他也就随便翻了两下,没料想竟被搁置在了新房里。
看着太子殿下的耳朵,由白变粉,在他的追问下又渐渐变成了玛瑙色,楼璟就觉得心像被挠了一爪子一样,特别想上去咬一口。这般想着,他就慢慢凑了过去,正要咬下去,太子殿下突然站了起来,“该去给父后请安了。”
楼璟半张着嘴,看着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起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只得把嘴合上,爬起来穿衣,装作没有看到萧承钧那红晕未消的耳根。
流光溢彩的赤霄宝剑挂在内室的墙上,楼璟伸手去拿,却被萧承钧阻止了,“你现在只是能走路,切莫逞强,过几天再与父后切磋不迟。”
楼璟想想也是,如今尽快养好伤是正经,讨好婆婆这种事,确实不着急,便作罢,空着手去了凤仪宫。
纪皇后还是那副端肃安然的样子,在这寂寥的皇宫里一天一天地消磨,他似乎从不觉得无聊。
“昨夜你去了鸾仪宫?”纪酌冷俊的面容带了几分严肃。
“是,”萧承钧恭敬地应道,“昨日御史耿卓入了诏狱,儿臣忧心不已,求见父皇却被传召至鸾仪宫。”
皇后沉默片刻,冷声道:“大婚期间,皇太子不得干政,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萧承钧一愣,立时从椅子上起身,跪了下来,“是儿臣莽撞了。”
楼璟闻言,心中一紧,太子大婚十日之中不必参政,本是一项恩典,历来贤德些的太子都不会歇满十天,怎么到萧承钧这里,就成了不得干政了?
“这几日,朝中怕是会越来越乱,切记得,纵使是丞相被下了诏狱,你也不能去跟皇上求情,”纪酌直直地看着跪着的太子,“明白吗?”
萧承钧抬头,看着皇后冷若冰霜的鹰目,缓缓道:“儿臣谨记。”
“你起来吧,”纪酌叹了口气,“凡记得,在你父皇面前,只能示弱,不能示强。”
“是。”萧承钧没有坐下,楼璟也只得站起来跟着听训。
皇后看向陪太子站着的楼璟,面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些,“濯玉也要记得,这宫中的妃嫔比不得你的地位,但凡遇上了,要等她们给你行礼,再回半礼即可,即便是贵妃也分毫不能让。”
“是,儿臣谨遵父后教诲。”楼璟恭敬地应是,暗自佩服皇后娘娘的手段。
太子示弱,对贵妃礼让三分,而刚过门又出身显赫的太子妃,却按着规矩等妃嫔先行礼,一方面提醒皇上太子平日受的委屈,一方面震慑宫中其他人,让他们不敢轻慢了东宫。
因着淳德帝常会提早去后宫,两年前就免了皇子公主们的晨昏定省,两人从凤仪宫出来,就直接回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