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青年的声音清越而激昂,在一片占地广大的院子里回荡着。
闪着刺眼光点的枪尖描绘出缭乱的路线,在空中挥洒力道,闪、钩、挂、缠、绞,数十种招数交错变换,枪头是精钢锻造,一举一动中,枪头的乌光时隐时现。仔细看可以发现,枪头侧面有四个倒钩,回收的招式下瞬间可以勾住敌人血肉。
整个枪身看上去浑然一体,制作精良,像一匹矫健的骏马,随时准备在主人的挥舞下急驰而出。此刻,它被一只覆满片甲的手臂持在手里,使的虎虎生风。
“好,实在好啊!祝副统领这一手枪法,劲道绵长,后劲十足,招式凌厉又不露空门,十足十承袭了师父洪山罗家枪法的精髓,年纪轻轻便可达到此种境界,当真是英雄出少年!祝丞相与令公子二人一文一武,各有所长,青州祝家下一代要后继有人了!”
身形壮硕的中年汉子穿着日常的文人长袍,笑吟吟的对着身旁的中年文士说道。那一身文人服装穿在他身上,并没有让他变得儒雅,反而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石灰黑的料子下面可以看到纠结的肌肉,相貌也粗犷。反观是旁边的中年文士,一身青布葛袍,留着梳理细致的长髯,面目清俊,眼神温和儒雅,带着点致仕告老的田家翁的气息。
“呵呵,这小子年纪还轻,平日行止鲁莽,这罗家枪法根本没有练出三分火候,哪里当得起伶指挥使这等夸奖?”中年文士听着身旁人的赞叹,继续吩咐下人准备酒席,见下人得令退去后,回过头来叹笑道:“不过这孩子虽然顽劣,孝心倒是有的,因为小时候身子骨不好,我便给他找了师父练武强身,这些年为了他的身子我跟他母亲也是****不少心,他从小就懂事,为了安我们的心身子骨好了点就开始学功夫,至今一日未中断过,这才能得沐圣恩,被陛下赏识,有了报效朝廷的机会。”
说话的壮硕汉子便是当今宁国京城的京畿大营指挥使骠骑将军伶武安,掌管京畿大营七万大军,也是宁王后宫另一个贵妃伶琴伶氏的嫡亲叔父。
正在挥汗练武的青年听到二人谈话声音,并没有停下,他一鼓作气到练完一整套枪法,做了个完美的收势,深深吐纳一口,将枪插稳在武器架上,才回头看向二人,露出谦恭的笑容,走上前去向二人躬身见礼。
“祝公子不必多礼,这又不是在朝堂上,我是私下拜会你父亲来讨点酒喝,听说左丞相前阵子刚得了几坛桃花醉,那可是有钱也难求的东西,几年才出数十坛,我听说后怎么也没管住自己的馋虫,没办法厚颜来丞相府上尝个鲜啦哈哈哈!”
青年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快要过年了,那酒本是小侄一个朋友回京述职,给小侄带的礼物,小侄是个粗人,平时对酒就没什么研究,也品不出来什么好坏之分,就像这桃花醉,在我嘴里尝来跟市井一文一斤的烧酒也没什么大分别,知道父亲懂得品味,就拿回来先给父亲了,指挥使要是喜欢,小侄过些日子再给您弄两坛子送您府上。”
伶武安哈哈大笑,拍拍青年肩膀,对着左丞相不住的夸奖:“左丞相,您的儿子可比您平易近人多啦!”又转向青年笑着点头道:“那我就等着你的好酒了!”
左丞相祝清河捋须微笑,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伸手邀请伶武安:“不说他了,时间尚早,我这里备下了酒菜,伶将军与我共饮几杯桃花醉,先解了这份相思之苦吧。”又回头对青年说道:“烨磊,我跟你伶叔父去谈些事情,你梳洗一下再过来吧,陪你叔父喝几杯。”
祝烨磊躬身应是,伶武安闻言也从善如流,微笑着看了祝烨磊一眼,便转身与左丞相互相延邀向前院花厅走去。
祝烨磊作揖待二人走远,回头向自己房间走去。
此时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慢慢跟上祝烨磊,低声在身后说着:“少爷,问清楚了,那人被救走了,不知对方什么来路,据说救走他们的人,一身江湖劲装打扮,蒙着面,多是用机关暗器,出手的几招也看不出是师承何处,恐怕不好找了。”
祝烨磊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神情,没有回头,边走边说道:“没关系,既然事情没有成功,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知道对方来路,只要目的达到了,用什么方式并不重要。”到了自己的院子,他一边站着不动由丫鬟服侍换上了家常文人直裰,一边吩咐那小厮:“让王添来一趟,就说有事找他商量,记得要避着点耳目。”
小厮应是,悄无声息的快速离去。
……………………
正院书房。
祝清河正请伶武安品尝这季地方进上的新茶,伶武安举起杯,细细的品了品,又咂了下嘴,摇摇头无奈道:“要说我啊,还是品酒能品出个一二三等来,这茶叶,我是真喝不出来好坏,在我嘴里都是苦哈哈的”,举起杯子又看了看里面漂浮的茶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平时在家,家母和兄长也总让我多学会认茶,但是在我看来这茶叶都差不多啊,我宁可多去背几部兵书,也记不住这个东西,真是难为我这粗人了……这茶叶看着有些眼熟,是西湖龙井吧?还是六安瓜片?”
清矍的中年文人眼中满是赞赏之意,“要说伶将军还是谦虚了,毕竟世家底蕴在,在不感兴趣的东西也是耳濡目染会学到心中,将军说的不错,这茶正是六安瓜片,取的谷雨前后十天之内的壮叶焙制而成。”
伶武安闻言有些惊讶:“还真是六安瓜片?这可是极品贡茶,您这里能有这样的茶叶,我少不得要替家母讨要一两回去了,也省的她老人家总说我赋闲时不在家陪她,这茶叶家母最是喜爱,每年也只有陛下赏个几辆,不是贵客来她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将军何必说一两呢,稍后就包了半斤给老夫人拿回去,我这里也不多,圣上一共赏了一斤,不过老夫更喜欢喝铁观音和普洱,这个茶叶就留给懂得珍视它的人才不暴殄天物啊。”祝清河笑着婉拒了伶武安的谦辞。
伶武安也不决绝,拱手谢了:“陛下对丞相的皇恩真是多年如一,令我等艳羡!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丞相!”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祝清河早已看出伶武安这次拜访是有事前来,却也不点破,就陪着他谈天说地,气氛倒也未曾冷落。
又过了会儿,伶武安提了几次朝廷上的事,见祝清河非常敏锐并不接话茬,便有些着急。干脆挑明了说开。
“祝丞相,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想跟丞相单独谈一谈,”说着眼色向四周的下人们瞥了一眼。
祝丞相此时也不好再佯做不知,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下人都退下。
再转回头来看着伶武安笑道:“将军有何话,不妨直言。”
伶武安似是在斟酌用辞,又在观察祝清河的反应,似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了。祝清河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品着茶,施施然等着对方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粗犷的汉子终于开了口,第一句话却是问祝清河的。
“左丞相可曾听说,汉燕太子昨日在我们这里失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