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风在杨树胡同的这处宅子刚刚置办不久,后罩的一棵金桂是原本就有的,已有些年头。八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却已经听不到秋蝉的低鸣。糊着高丽纸的窗子敞开着,徐徐的微风吹进来,吹散了碧螺春潮湿清淡的茶香,带进阵阵桂香。
堂屋里落针可闻,鲁振平略微压低的男中音显得格外清晰。
“秦珏是忽然就不见的,虽是留了书信,可也没说是去哪里,秦家寻找许久,也未见踪影。”
“秦牧是在几位长辈和兄长面前拍过胸脯的,要像对待自己两个儿子那样教导秦珏,可如今秦珏来了这么一手,就是硬生生打了二叔的脸,难免会让人以为是秦牧苛刻了自己的亲侄儿,秦牧没有怠慢,找了整整两年。”
“谁也没想到,秦珏却自己回来了,去年冬天,他忽然出现在梅花里秦家空置多年的老宅子,只说是闭门读书,以备明年下场。秦家人原本还想找他问个明白,可他既然说要备考,谁还能说什么。“
鲁振平说到这里,他吃惊地发现一向端庄文静的罗锦言,此时却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和很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走神时一模一样。
鲁振平在心里微叹,罗老爷借女儿的名义打听京城消息,可罗大小姐毕竟还是孩子,没有打盹儿已经很难得了。
他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罗锦言如梦方醒,赧然道:“后。。。。。。来。。。。。。呢?”
鲁振平含笑继续说道:“那位已是小九卿的秦大人秦牧对这位侄儿可谓仁至义尽,三天两头打发人往梅花里送东西,可那位秦大公子闭门谢客,只说是在专心读书。”
现在正是八月,明天便是八月初八,考生进场的日子。
罗锦言不由得握紧拳头,秦珏明天要下场参加乡试了吗?
同德二十八年,也就是宁王死后的第二年,秦珏中了进士。传说当时朝野一片嘘声,甚至有破格录取的传闻。
罗锦言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有一阵她总想找个由头整治秦珏,曾经问过赵极:“听说他的进士是您赏的,是真的吗?”
赵极哈哈大笑,笑后却不无遗憾地道:“如果不是那些酸儒唠叨得让朕心烦,朕倒是想赏个状元给他。”
秦珏是同德二十八年的传胪,也就是第四名,未进三甲。
那时罗锦言就明白了,赵极就是瞎点的。
想到这里,罗锦言冷哼一声,秦珏闭门读书,他读得什么书?书里教他背信弃义,书里教他言而无信吗?
去年冬天,她暂居在梅花里罗家长房时,秦珏就在一墙之隔,想来那位爬在墙头上的小孩口中的大哥就是他喽,他不是闭门谢客吗?怎么还和弟弟们嬉戏?
早知道他就在隔壁,她就放把火烧光他家的梅树,最好是烧得他跛了残了,这辈子也别想当官了。
鲁振平冷眼旁观,大小姐脸色铁青,他不知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正踌躇间,听到罗锦言问道:“后。。。。。。来。。。。。。如。。。。。。何?”
鲁振平松了口气,今天大小姐情绪好像有些不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姑娘把情绪挂在脸上。
“眼看就到了乡试的日子,可是这位秦家大少又不见了。因为乡试渐近,罗家人免不了要去看看他,这才知道他又不见了。”
“罗家现在四处找人,明天就要下场,可到现在也没见他的踪影。据说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帮着找了,就差贴海捕告示了。”
海捕告示是专门用来捉拿通辑犯的,鲁振平却用到秦珏这位世家公子身上,无疑是想逗罗锦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