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下人引着他入府。时值刚入夜,两人却并没有打灯笼,而是隐在夜色中走在五曲三回的长廊之下。
“主母现在何处?”
“在右太师的府上。”
“右太师?”
“主母时常想念右太师时,就会去旧府邸里稍坐,有时呆到夜深了,宿在那里也是有的。”
“哦……”
两人轻声说着话,脚下却不停,不一时已是到了慕云佑的旧府前,那下人这才点起了个灯笼,引着他到了蓼荫厅。
只见厅上的火烛
不过寥寥数枝,昏暗的烛光下映着一个苍老的身影独自坐在桌前,桌旁还靠着一把仙鹤盘云银头杖。
下人轻轻地掩上了厅门,只留下了这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柔公主……”
李公公一声唤,黎太君慢慢转过头来,苍老的脸上尚有泪痕未干,显然方才是在暗自伤心。
“是你啊,这样晚了,你是有急事?”黎太君话刚出口,兀自笑了一声:“是了,太子妃有喜,这等大事你确是要来亲自问问的。你是想知道今日到底怎么个光景吧?”
李公公没有说话,黎太君也没有接着回答,反倒指了指四下道: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啊,是蓼荫厅。原是佑儿和那个毒妇平日里用膳的地方。自从佑儿死后,我想他了,便会来这里坐一坐。可每次坐着的时候,我都想,若是能早些发现那鲡鱼之毒,该多好。想想就在这张桌子上,我无数次看着佑儿吃下那毒妇亲手做的鲡鱼,却茫然不知……”
言罢,泪又涌了出来。
“说来巧了,今日也是在这蓼荫厅上,我与太子妃喝着茶,忽然想起了佑儿。我看着太子妃的脸,越看越觉得与朱玉潇那个毒妇肖像,想起她朱氏的那些歹毒心思,我一时气不过……竟然……”
李公公一惊,失声道:“……您莫不是,在她的茶中……”
黎太君含泪道,“是,我那时心神恍惚,想要替佑儿报仇,趁她不注意时,在茶中混入了落魂草籽。”
“落魂草籽?!”李公公惊呼一声。
“不料她举起茶盏并没有喝,却从跟前的果碟中拣了一根椰瓜条蘸在茶里……”
“这是何意?”
“你不知道,这是佑儿生前喝茶时的习惯,他当初吃茶便是这样。今日她忽然也要这般吃茶,被我看到,实是触了旧情。于是我伸手拉住了她拿端茶的手腕,好不教她喝。我既抓着她的手腕,便察觉到她脉象有异,再一细看,竟是喜脉。你说,这若不是冥冥中佑儿特意来点醒我这个老太婆,又会是什么?”言罢,又哭了起来。
李公公叹道:“原来如此,我道太君如何会先于太医察觉太子妃有孕,真是机缘巧合了。不过今日之事真是凶险,落魂草籽毒性虽慢,不出七八日也定会丧命,还好柔公主及时住了手,不然岂非一尸两命了。”
“圣上是姐姐的独子,到了重延那孩子仍是一脉单传,如今太子妃肚子里的已是咱们阴牟国人仅有的血脉了。而我这个失心疯的老婆子,竟然差点害死了她。”
“柔公主……且莫要再伤心了,毕竟老天有眼,让太子妃如今还太太平平地躺在宫里不是?”
“她如今可好?”
“好,一切都好,都是我亲手安置的,柔公主当放心。只是我不明白一件事,为何公主今日会来太师府上?”
“是我邀她过来的。一则佐儿挂帅出征已走了七八日,偌大的这一所太师府就只有我这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实是寂寞。二则……”黎太君说着,瞧了李公公一眼,“上次姐姐的凤钗与冷心草的事……我总觉得蹊跷,所以在托你去宫中打探之后,想着把她叫来再仔细问问,想看看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公公忙道:“我今日赶着出宫来见柔公主,除了问一问太子妃的喜脉之外,就是为了这事!”
“哦?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黎太君精神一振。
“上次圣上寿辰,柔公主您进宫后跟我说着太子妃是在未央宫捡着当年太后的凤钗的,还在那里发现了冷心草。于是我便派了人暗自守在未央宫前的荒道旁。”
“如何?”
“我果然发现,太子妃每隔七日便会从树丛旁的偏门入未央宫旧地一次。每次入内,总有一个时辰左右。”
“未央宫……不早已是一片杂草荒地了么?”
“我原先也这么以为,不过等太子妃出来后,我再派人进去打探,发现里面竟然有个老妇人,还种了一片花圃!”
“老妇人?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