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澄忽然明白了,在这个洞悉一切的老天师面前,耍小聪明,并什么好的选择。只能是如实相告了。于是便深深的一躬,道:“师尊,我便实话实说,是雷妙真和汪一壑的下落,已经查明白了。”
老天师眉毛一挑,说道:“哦?怎么样了?”
于是,这张宇澄便把脚夫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他没有见过武六七,但是却将武六七形容的猪狗一般的不堪。
老天师仓眉倒竖,半信半疑的听完了张宇澄的故事。
凭借着老天师的阅历,自然知道,这样的故事,一定是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但是真的这一半,也是骇人听闻了。听罢多时,只是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长叹一声道:“这件事,并非只有男女情爱,还有朝廷的纠葛在里面,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我早就说过,各安天命,让你们避世修行,也是为了不至于陷得太深。唉。”
听了老天师的话,张宇澄便是一阵的狐疑,看样子,即便是雷妙真和汪一壑都栽在了武六七的手上,但是老天师似乎并不追究,好像还有一些宿命论的味道。
不行,说什么也要再尝试一下。
“师尊!”张宇澄深深的一躬,接着说道:“师尊,再怎么说,这二人也是咱么上清宫的弟子,若是就这样的被一个市井商人欺辱了,咱们龙虎山几百年来的威名,不是就荡然无存了么?”
老天师思忖着张宇澄的话,好像在咂摸其中的味道,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道:“我等修道之人,都是避世修行的,为的就是躲过天劫。这样才能脱胎飞升,我叫妙真和汪一壑下山,已经是十分后悔了,不能再让你只身犯险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师尊抬爱庇护,弟子感激涕零,只是事关咱们上清宫的名誉,所以弟子以为,并不能等闲视之。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若是诚如此言还罢了,若武六七真的是一个歹人,那么铲除奸邪小人,维护煌煌正道,也是我们道家的本分。”
这张宇澄实在是伶牙俐齿,老天师见他这般跃跃欲试,又事关两个门徒,这样隐忍避世,似乎也不是很通情理,于是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你想的也不无道理,但是你这般下山,我还是有一些不放心啊。”
张宇澄见事情终于是有了些转机,便躬身说道:“弟子在师父的坐下,已经十年有余,师父对弟子还不放心么?”
“正是因为你入我门十余载,我才真正的对你不放心。你这个人,看上去虽然持重清淡,但是争强好胜之心却胜于旁人,清规戒律虽然能守定,但是下山却未必了,我们需要约法三章,你对着三清上仙发誓,我才准许你下山。”
老天师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说的这些话,你可都信服吗?
张宇澄脸色一红,低头道:“谨听师尊教诲。”
老天师站了起来,在房间之内踱步,正中央一个熏笼之内,让人心旷神怡的熏香缓缓的燃烧着。老天师揭开了盖子,用金匙加了些熏香,缓缓的说道:“一壑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便是妄动杀念,所以此次下山,你绝对不能枉自杀生,你能应允否?”
“回师尊的话,能!”
“身为出家之人,在山上还是在人世间,都要修行,记住,道法自然,有些事情,非人力能够解决的,此次下山,切不可逞强好胜,你能应允否?”
“回师尊的话,能!”
老天师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天下道宗,千门万户,并非我龙虎山一方独大,所谓百川东到海,我们道宗之内,本是同源,来自于庄周李耳。而最终的追求都是得道飞升,只不过所用的方式不同罢了,这次下山,且不可用龙虎山的威名,欺压其他道宗道友,可能应否?”
这件事本不用说的,身为龙虎山大弟子的张宇澄是明白的。
可是无奈一点,龙虎山的威名远播,即便是没有明文的规定,也被看成是道家的中庭,是天下道者敬仰的地方。
但是却也有隐隐的不同,龙虎山的修道,以修心和道法为主,道法千变万化,玄妙异常,在凡人看来,这些掌握着法术的道士,无异于最接近神仙的存在了。
可世间还有一类道人,却不修道法,而是练武,这些人以武当张三丰为代表,创立太极拳法和太极剑法,也是威力惊人。
于是法宗和武宗明面上没有什么冲突,各安天命,可是实际上,法宗却是看不起武宗的。武宗却说法宗是邪魔外道,双方都很鄙视对方。
老天师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提醒张宇澄,无论何时何地,切不可再挑起武宗和法宗之间的争端了。
张宇澄欲言又止,在他看来,维护法宗的正统,甚至是最最重要的事情,谁不想成为领袖?但是看着师尊如此的表情,若是不答应,恐怕很难下山了,便拱手道:“回禀师尊,能!”
“你既然都能应允,那好,现在便当着三清大帝的神像,起誓吧。”
张宇澄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上香参拜,又将刚才的三个条件说了一番,才转过身来,和自己的师尊告辞,下了龙虎山。
有金鼎上清宫至山脚,至少要走一天的路程,这张宇澄却是身轻如燕,心情十分的好,颇有一日看遍洛阳花的感觉。比起来冷冷清清的上清宫,外面的一切都很舒服。
于是,在脚夫那里取了包裹和盘缠路费,以及出家时候的度牒。
这度牒是自己身份的重要标志,特别是在洪武以后,有了这个文书,则可以畅行天下,过城门而不必赋税,不可被抓壮丁,不可被抓劳役。
虽然张宇澄自认为,自己一身的本领,自然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想到了答应师尊的三个条件,还是将度牒带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