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公孙先生也信天意。费仲却是不信的。”费仲昂然道:”这一次费仲失败了,但下一次,我就不信成德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公孙先生既然不走,那费某期待与先生的交手。”
公孙长明一笑道:”那我便在成德恭候了。”
费仲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梁兄,这杯酒谢你当日救命之恩,以后如果你落在我手上,尽管放心,费仲必报当日之恩。”
“你抓不住我的。”梁晗却是大笑,一口吞了杯中酒,”此酒饮罢,你我从此便是仇敌了。”
“前为生死好友,此后却是不共戴天之仇敌,梁兄,今日何不共谋一醉?酒醒之后,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费仲拍着桌子道。
梁晗瞪起了眼睛,”喝酒,我却不怕你这个病秧子。当年那一战,你虽然被我捞了回来,但这身子骨,也垮了吧?”
“活着就好。”费仲笑道:”只要脑子还好用就行。”
这一日,费仲果然大醉而归。
翌日,费仲上门拜访曹信。二人虽无生死之交,当年却曾结伴上长安赶考,不过曹信高中进士,费仲却是铩羽而归。
一顿酒喝下来,费仲再次大醉被抬回驿馆。
“老公孙,这费仲虽然是敌人,但其人,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梁晗看着挥毫作画的公孙长明,道。
公孙长明手下不停,片刻之间,数株墨竹便跃然纸上。扔了笔,公孙长明道:”费仲乃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可算是天下干才,可惜,却是走歪了路。他一举一动,无不包含深意,绝不会无的放矢,你以为这一次他的辞友之举,便单纯只是与友人作最后了断吗?”
“还有何意?”梁晗摊摊手。
“拜访你我也罢,见曹信等人也好,都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见苏宁。但李澈死于这一战,苏宁与他们不共戴天,就这样上门,太过于突兀,所以便在前面要有所铺陈,现在我们这些人对他都是待之以礼,再上苏宁门时,苏宁即便心中再恨,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了。”公孙长明冷冷地道。
“他想挑拨离间?”梁晗惊问道。
“何止挑拨离间?”公孙长明呵呵一笑,”苏宁本就有心结,以费仲之能,只怕费不了多少口舌,便能让苏宁心中疑惑更增。费仲心中很清楚,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只要成德回过气来,不管是横海还是振武,都是拖不住成德的,除非成德内部不靖,纷乱不休。他这是在给张仲武争取时间好与高骈决一死战呢!”
“老公孙,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不跟李公说明白,这样的事,自然要防患于未然才好,真要出事了,那时后悔莫及。再说了,那件事,真还用不着费仲挑拨,本来不就是那位做得吗?”梁晗道。
“是他做得又怎样?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来,说了也白说。”公孙长明冷笑:”李公跟我们想得不一样,他要考虑的更多,现在想要他除掉苏氏一族?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这也会让跟了李公多年的那些老兄弟们心寒。所以李公心中即便再明白,这事儿也是做不成的。”
梁晗瞪眼:”这么说来,便只能看着这个脓包越长越大,最后砰的一声闹出大乱子来吗?”
“既然是脓包,总会有破的一天。”公孙长明道:”既然无法主动挑破,便只能等他瓜熟蒂落了。李泽那小子早就落子了,咱们便看着吧。李公无法主动下手,但如果苏宁自己跳了出来,那就没话好说了,便是以往的那些老兄弟们,也都说不出什么。”
“这样一来,当真让人心下不安。”梁晗惴惴地道。
“世事多无奈,不是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公孙长明不以为意。”有时候明明知道走的是弯路,却还是不得不走下去,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过有时候看起来走的是弯路,但到了末了,你才会发现,这样走,其实更快一些。”
梁晗点了点头:”我明白老公孙你的意思了,如果现在李公下手处置苏宁的话,看起来便像是为了李泽开路,这会让当年的老部下寒心,说不定还不等卢龙打过来,成德先自己就人心离散了,只有让苏宁自己跳出来,自作孽,不可活,方才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也可以说是给了苏宁另外一个机会,就看苏宁如何做了。”公孙长明拿了自己的私印,哈了一口气,重重地盖在了墨竹之上:”费仲来的时候给我们带了礼物,回头他走的时候,你把这副墨竹送给他以作回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