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慕然想起桑柔的话……难道她们此次要对于的人不是她,而是五姨娘?桑玥迈开步子往长乐轩而去,面色凝重:“母亲以什么理由抓的五姨娘?莲珠呢?”
“具体什么原因奴婢不清楚,莲珠不是去福寿院给二小姐送口信了么?二小姐没见着莲珠?”钟妈妈疑惑了。
“方才大姨娘与我絮话避在了假山后,怕是刚好错过了。”桑玥忽然停下脚步,拉住钟妈妈的手腕,沉声道:“我和丁香先去长乐轩,你派人去找莲珠,然后去外面请个大夫在五姨娘的院子候着。”
走近长乐轩,才发现门被人给堵死了。荷香一脸恣意地站在门口,谨防老夫人又突然冒了出来,杀大夫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老的没来,小的倒是来了。
桑玥今日穿着浅绿色缎面长袄,头发用绿色绸带轻轻束起,簪上几朵白玉珠花,远远望去,如一抹春绿袭冬,所过之处无不生机盎然。
她的脸上已褪去忿色,晶莹透亮的眸子在霞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嘴角挂着淡定优雅的笑容,倒是叫荷香看得心生惊艳,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而已,只要一想起她是大小姐最讨厌的人,那种惊艳便烟消云散了。
“奴婢见过二小姐。”荷香简单行了一礼,“大夫人忙着呢,二小姐还是明日再来晨昏定省吧!”说完,她开始两眼望天,手里有意无意地玩弄着丝帕。
桑玥给丁香使了个眼色,丁香从怀中掏出一根碧玉海棠钗塞进荷香的帕子里,动作不大,门口的粗使婆子并未瞧见:“咱们都是下人,我就掏心窝子讲几句,老爷快回来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犯不着得罪二小姐。老夫人为何将我和茉莉送去棠梨院,不就是希望老爷瞧着欢喜?再说了,二小姐进去之后,发生什么是主子间的事,与你我何干?”
荷香眼珠滴溜溜一转,她跟着夫人时日久了,自然瞧出了那钗绝非凡品。丁香的话不无道理,老爷一回府,二小姐的日子便会过得风生水起。最主要的是,大夫人只让她放风,没说一定不准小姐们进去。思及此处,她恣意开口:“二小姐,随奴婢进来吧。”
桑玥对荷香的怠慢视而不见,打蛇打七寸,逞口舌之快,犯得着么?
长乐轩的正厅,大夫人身穿紫色长袄,白色月裙,雍容华贵地端坐于主位上。发髻上赤金步摇的流苏一直垂至右耳,随着她一个颔首茗茶的动作而轻微晃动,流光溢彩。
而五姨娘,衣衫单薄,双手被上了夹棍,想必已经用过一轮刑了,衣袖下一片血肉模糊,整个人倒在地上,了无生机,惨不忍睹!
桑玥看得眉心一跳,呼吸都滞了一秒,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神色,恭敬行礼道:“玥儿见过母亲。”
似乎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五姨娘濒临灭绝的意识恢复了些,蜷缩在地上的身子抖了一下,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只听大夫人和颜悦色道:“玥儿,快,来母亲这里坐。”
那态度简直像是见到了桑柔一般,慈爱得不得了!
桑玥应声坐在大夫人的身侧,再不看五姨娘,心中开始计量:大夫人从来不是莽撞冲动之人,父亲明后两日归家,她惩处五姨娘,给父亲一个家宅不宁的形象有什么好?往常,大夫人可最是注重这个,甭管春夏秋三季斗得多么火热,一旦步入深冬,所有人都必须收敛!这几乎成了定国公府多年来心照不宣的规矩。
“母亲,五姨娘怎么惹您生气了?”桑玥浅笑着问,那语气恭敬温婉,听不出半分担忧和责备,仿佛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不是她的生母,而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桑玥的冷静沉着令大夫人微微侧目,从前桑玥与五姨娘走得也算近,毕竟血脉相连,可自打落水醒来后,整整月余,她再没踏足五姨娘的院子,对此,大夫人倒是十分疑惑。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认真回答了桑玥的问题:“说出去真是丢了定国公府的颜面,她居然在府里行窃。”
“行窃?”
“是啊,从五姨娘的房里搜出足足一百两,我也是希望在老爷回家之前把事情查清。起初只让五姨娘道出银子的来历,可她咬紧牙关不说,我才动了刑。玥儿,你不会怪我吧?”
“母亲也是秉公办理,只是为何突然去搜五姨娘的院子呢?”桑玥开始与大夫人虚与委蛇,心里却道:她明明只让莲珠送去五十两,怎生搜出了一百两?
“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若只是单纯的行窃,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五姨娘是你的生母,老爷又偏疼你,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偏偏府里的侍卫瞧得真切,有个男人从五姨娘的院子出来,事后还发生了打斗,虽然让他逃了,但却从他身上撕下一片衣角,那证据如今就在张侍卫的手中。所以,我才命人搜了五姨娘的院子,结果就发现了那来历不明的雪花银。”
桑玥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难辨的暗光,道:“母亲着实不必解释得这般详细,毕竟我不是父亲。”
听她的语气,难道是希望将此事闹到老爷面前去?大夫人面色暗沉了几许:“玥儿,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尽快处理了好,别让老爷回来看着心烦,又或是影响到了你。”
影响到她?父亲对她的宠爱从来就与五姨娘没有丝毫关系,反而是因她的缘故,五姨娘才分得几滴玉露。桑玥挑眉一笑,绯红的霞光自轩窗而入照在她美如璞玉的脸上,越发衬得她灵动妩媚,眼眸晶亮:“母亲的意思是要将五姨娘就地正法?”
“……”大夫人一时语塞,她确有此意,但被桑玥探究的眸光一扫,竟然生出几分心虚。
“母亲,定国公府家规森严,不论行窃或通奸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五姨娘亲口承认了倒还好,母亲按照家规处置,是仗毙还是浸猪笼,想必父亲和祖母那儿也无话可说。”
大夫人心中一怔:仗毙?浸猪笼?这丫头讨论起用在五姨娘身上的刑罚时,居然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若说着青菜萝卜般淡然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