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时俊的车上下来以后,程锦一个人在江边溜达了很久。
因为天气太冷,有风,阴沉欲雨,江边的小径上,一个人都没有。路灯寂寞的照着潺潺流过,而又深不见底的江水。对面的霓虹灯,五颜六色地亮起,照亮了暗蓝色的夜空,细碎的光影随着江上的水波流动,水面上漂着沉浮不定的流光。
潮湿的风里,带着江水流过身边时,暗涌的气息。
就像她的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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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沙明明毫不意外的坐在沙发上等她,开着电视,茶几上放着喝光的一罐啤酒。什么时候,连沙明明都学会喝酒了。
“怎么才回来。”沙明明质问。
“随便逛了逛。”
“胡说,我看见你上了时俊的车。”沙明明有点恨其不争,“昨天跟你说什么了?今天你又忘光了是吧。看见你上他车的,只有我一个人么?明天全公司都知道了好吗?”
“他只是要跟我解释一下前天晚上的事。”程锦很累,没心思去想明天的事。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沙明明瞪圆了眼睛。“你是借醉行凶没错,可是他呢,他总不能也是喝醉了才半夜三更的跟你……”
“你能别这么粗俗么。”程锦打断了她,走进卧室去,一头栽倒在床上。
沙明明站在门口,继续苦口婆心,“我是怕你又闯祸,你以为杨苏会是吃素的?她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只要她开口,嘉信谁敢留你在身边?就算时俊,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罩着你啊。更何况他会不会为了你,和杨苏翻脸,都很难说。”
“她要捏死我,早就捏死了。”程锦闭着眼睛说。
到现在都还没动静的意思是,知道她不够分量,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吧。
“你到底怎么打算?”沙明明快抓狂了。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程锦说,“我进嘉信,也不是为了跟杨苏抢男人的。”
沙明明愣了半晌,说,“你才粗俗。”
程锦把脸埋在枕头中,恨不得就在这黑暗中把自己溺毙。
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沙明明只当她在找借口。
其实何止是沙明明觉得她不争气,连她自己,也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不争气。然而没有办法,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吸着,往那个不知名的方向,不停地滑落过去。
四周也没有任何东西可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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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虞皓平要求整组人全部加班,因为甲方又要改方案。
虽然嘉信自己也在做开发,但留宁这个项目,是当地开发商的投资,嘉信只是承建。
虽然在骏丰的时候改方案也是家常便饭,但这么短的时间改了这么多的东西,和最初的计划相比简直是面目全非了……程锦也不得不佩服虞皓平的耐心。
一向讨厌加班的沙明明反而对此毫无怨言。“反正我也不想回家。”她说。
好吧,那就她顾程锦最心浮气躁了。
程锦在电脑前做效果图,眼睛酸,肩膀痛,简直浑身都不对劲。
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唉……啊”,刚刚扭着腰把脸转过180度,忽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她僵了一下,蓦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脑子里想起那天那个纸团……赶紧回过头,却看见进来的人不是时俊,是他的秘书安凌。
还好。
程锦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那天,在时俊的车上,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时总,我不想卷进你和杨璟的斗争里。”
感情就像开了闸的水,汩汩的,流向那个她不可去往的方向。这个她控制不了。可是她能控制的,是自己的身体和嘴巴。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这样,才是安全的。
可是也就从那天开始,程锦在公司里时时都得提着点小心,唯恐在哪里遇见他,电梯里走廊里,都得提前张望一下才敢进。开会的时候,想千百个理由不去参加,就连午饭都免了,直接让沙明明给带个三明治和奶茶就算一餐。
这日子过的……简直煎熬。
这会儿看见安凌,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尴尬,别人不知道,安凌是知道的,那束花是他送的。程锦不由自主又看了看自己桌子底下放着的那瓶姜花,虽然藏在桌子底下了,她也还是天天都趁着没人的时候给换一遍水,都一个礼拜了,那雪白的花朵依然幽香袭人。
安凌像是一点都没注意程锦这点小心思。她穿着灰蓝色小西装和长丝巾,很摇曳的进来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笑眯眯的先和虞皓平打了个招呼,把手里一个大袋子放在会议桌上,“大伙都过来休息会儿吧,时总有指示,给加班的同志加福利。”
“欧也!”饿着肚子干了半天的小马第一个跳了起来,“这都什么,香飘十里的。”
“炸鸡,披萨,寿司,咖啡,奶茶。”安凌一样一样的从袋子里把东西取出来,“特意打电话叫我亲自开车的去买的啊,不是外卖,是爱心专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