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在屋里帮着收拾出门的衣掌,一边跟陶一平闲话,听闻他还叫了陶六平一起,手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分家后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大郎也娶了媳妇,如今正
帮二郎相看着,就是三郎也十六岁,长大成人也可以相看人家了。
“你咋叫了六弟一起,我还指望你把三郎也带上呢!”朱氏不动声色,心里却有几分不满,分了家,那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帮衬兄弟可以,却也不能顶到自家儿子前头。
“家里男人都出门了,就留你们娘几个在家,我不放心,让三郎在家看着点,阿爹阿娘跟前也有人使唤。”陶一平出声道。
朱氏并不觉得有必要将小儿子留下,但男人做好的决定,她一向不会驳他的面子,想了想不去就不去吧,闺女已是十二岁,也该为她打算一下。王氏最近这段时日闹得风风火火的,他们就隔个墙壁,又岂会不知道的,朱氏自也有心想将女儿送去学学刺绣,但想到半年便是一两银子,倒也能拿出来,可是却不想便
宜了王氏,毕竟他们这原本也是一家人,给银子有点说不过去,但不给吧,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也说不过去。她这心里一直就在纠结着,不管怎么说,她是一定要将女儿送去学学的,学好学坏不论,总归也能学到点东西,而银子她也不想给,如今倒是有机会了,自家男人带了陶
六平去做工,怎么也欠个人情吧!这样一想,便再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想着王氏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六房的日子倒是过起来了,随即抬眼瞄了眼二房的方向,眼里隐隐有些不屑,人家分家都是把日子
越过越好,惟有二房一家,这日子过得有些乱糟糟。妯娌几个关系并不怎么好,原本住在一起十几年,各种矛盾也是不少,若非上面老两口处事还算公平,不然早就闹腾开了,如今分了家后,兄弟几个倒也时常一起说说话
,几个妯娌却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留个面儿情,私下连串门都几乎没有。
离别在即,朱氏自不会惹自家男人不痛快,况且心里又另有盘算,就没再说这些,动作利索的收拾好几件衣掌,给抱包成一个包裹。
才刚刚收拾好,黄氏便在门口唤人了,朱氏片刻没逗留的开了门:“娘,这时候有啥事啊!”
“明儿一平要进城,我收拾了些东西,带了给七平拿去,他们在城里,一年也少有回来的时候,也不知这日子过得如何……”
人家有吃有喝,风吹日晒不着,日子过得好着呢,那用你操这闲心,朱氏偷偷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出言反驳。看黄氏神情中满是关怀备至,朱氏越发有些气心酸,明明分家后,两老就是跟着他们大房过活,偏偏把个老七看成个宝,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他,老七一年到头就回来
那么几次,也不见他拿什么好东西回来孝敬的。黄氏却不会去理会朱氏是什么心情,只转头对陶一平道:“你们去了城也,得闲了也去瞧瞧你七弟,看看家里有什么活儿,有搭把手的,也帮着做一做,他读书人没力气,
这上面可比不得你们几个哥哥……”
“娘,你放心,我都省得呢!”陶一平连连点头应着。朱氏很想跳出来说,兄弟几个是去城里做小工的,可不是去帮人家平白做下人,再说,他们农忙时节,也不见人家回来搭把手的,但看黄氏的神色,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了,黄氏的虎须,倒底不敢捻。
黄氏唠叨的念了一大堆,陶一平没有二话,不停的点头全都应下来,他是个孝子,在父母跟前向来没有二话。待黄氏终于说完了,这才转过头来扫了一眼朱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定是觉得我心眼偏得没边了,可你们也不想想,家里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以后
你们兄弟几个靠着他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我们两老口还在呢,送点东西都有意见,以后我们两老眼一闭,是不是就打算老死不来往了?”
陶一平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忙辩道:“娘,我们可没这意思,你老别乱想,老七可是我们的兄弟,你想给点啥就给点啥,我们一点意见没有。”“县城离咱们村里远,你们兄弟几个平常也不见面,再不时常送点东西去,这情份是不是就更淡了,现在还有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老七他也不敢不回来,但我们去了后呢
?就你们这样行事,好好的关系也得给你们弄没了,以后要有什么事,还能指望着谁去。”
就是亲兄弟,那也要分个关系好与不好的,更甚至还有仇深似海的,她是偏心老七不说,可也真心为他们打算不是,兄弟关系融洽,以后有什么事都能搭把手不是?陶一平听着,还真觉得有理,要是没有黄氏交代,他还真没打算去老七那里,老七是兄弟没错,他们小时候关系还是极亲近的,只是后来读书,离家远了,再后来成了亲,各过各的日子,到现在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关系自然就没有以前那样亲密,再加上他娶那个媳妇是城里人,那眼神看人都望在天上,他又不是犯贱,又何必上赶子
去看人家脸色。但听自家老娘这么一分析,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老七是读书人,家里最出息的一个,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他们农户之家,要出点什么事,找他一准儿能办妥当,且因
为有老七在,就是里正对他们一家,那也是颇为客气的。
很快就想通这关窍,陶一平神色一正道:“娘,你说得对,以前都是我想歪了,我以后会跟七弟好好亲近,你们两老放心。”老大就是这点好,知错就改,黄氏顿时出个笑脸来,连连点头道:“我们老了,以后你就是当家人,什么事都要放在心里我想一想才好,别尽听那不知事的女人吹枕头分,
头发长见识短的,又能知道什么!”
这话就差没指着朱氏鼻子说了。朱氏听得面上一红,一声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