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浪花轻柔的拍打声中,罗伯特·兰登慢慢恢复了知觉。他闻到了浓烈的抗菌剂夹杂着咸涩海风的味道。他感到整个世界在他的身下左右摇晃。
我这是在哪儿?
他记得几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将他从采光井中拉回到了大教堂的地下室里,他在死死挣扎。那似乎就是刚才的事。可奇怪的是,他现在感觉到自己的身下不是圣马可大教堂冰冷的石头地面……而是柔软的床垫。
兰登睁开眼,打量着四周。这一个看似医疗机构的小房间,只有一个舷窗。左右晃动的状况还在继续。
我是在船上?
兰登只记得自己被一名黑衣士兵按倒在大教堂地下室的地面上,并且听到他怒气冲冲地对他低声呵斥道:“别再想逃跑了!”
兰登记得自己在高声呼救,而那些士兵则试图捂住他的嘴。“我们需要把他从这里带走,”一名士兵对同伴说。
他的同伴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好吧。”
兰登感到有几个力道很足的指尖熟练地摸索着他脖子上的动脉和静脉,找到颈动脉上的精确位置后,那些手指开始集中施压。几秒钟内,兰登的视线便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在渐渐失去意识,大脑开始缺氧。
他们想杀了我,兰登心想,就在圣马可的坟墓旁。
他的眼前开始变黑,但似乎不是一片漆黑……更像是一抹灰色,还不时插进来各种柔和的形状和声音。
兰登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周围的世界正开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只知道自己目前身处某种船载医务室中,周围的无菌环境和异丙醇气味制造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兰登兜了个圈子之后又回到了原处,像前一天晚上那样在一家陌生的医院里苏醒过来,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记忆。
他立刻想到了西恩娜,不知她是否安全。他仍然可以看到她那双含情脉脉的褐色眼睛在凝视着他,眼神中充满悔恨与恐惧。兰登在心中祈祷她能够成功逃脱,祈祷她平安地逃离威尼斯。
我们找错了国家,兰登惊恐地意识到恩里科·丹多洛坟墓的真实所在地后,便立刻告诉了她。那首诗中提到的神秘的神圣智慧博学园根本不在威尼斯……而是在世界的另一边。正如但丁的文字所警告的那样,那首谜一样的诗的含义“就藏在晦涩的诗歌面纱之下”。
兰登曾打算在他们成功逃出大教堂地下室后,立刻将一切解释给西恩娜听,可他一直没有机会。
她逃脱了,只知道我没有成功。
兰登感到自己的腹部有东西在缩紧。
瘟疫仍然在那里……在世界的另一边。
兰登听到医务室外传来了靴子踏在过道上的响声,他转过脸,看到一个身穿黑制服的男人走进了他的船舱。来人正是那位把他按倒在地下室地面上的壮实士兵,他的眼神冰冷。他走近时,兰登本能地退缩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逃。这些人爱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
“我这是在哪儿?”兰登责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在游艇上,停靠在威尼斯附近。”
兰登望着这个男人制服上的绿色徽章——一个地球,周围的字母为ECDC。兰登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标识,也没有见过这些字母缩写。
“我们需要你的信息,”士兵说,“而且我们时间不多。”
“我怎么会把信息告诉你?”兰登问。“你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远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只是采用了一种柔道缴械技术,名叫‘绞技’。我们根本不想伤害你。”
“你今天上午朝我开了枪!”兰登大声说,清晰地回忆起了子弹击中西恩娜那辆疾驰的三轮摩托挡泥板的砰砰声。“你射出的子弹差一点击中我的脊椎骨末梢。”
对方眯起了眼睛。“如果我想击中你的脊椎骨末梢,我肯定能击中。我只开了一枪,想射中电动车的后轮胎,然后就能阻止你们逃走。我有令在身,要与你取得联系,并且弄清楚你究竟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反常。”
兰登还没有来得及解读他的这番话,就又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向他的床边靠近。
走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幻影。
优雅飘逸,超凡脱俗。
兰登立刻认出她就是自己幻觉中的那个形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高贵美丽,一头银色长发,佩戴着一个蓝色天青石护身符。由于她以前每次出现在他的幻觉中时,背景都是遍地尸首的恐怖画面,兰登花了一点时间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她确实是血肉之躯。
“兰登教授,”这个女人走到他的床边,疲惫地笑着说,“看到你没有事,我就松了口气。”她坐下来,给他把脉。“我知道你得了遗忘症。你还记得我吗?”
兰登细看了她一会儿。“我……有一点印象,但是不记得是否见过你。”
女人朝他凑近一点,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我叫伊丽莎白·辛斯基,是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我请你帮我查找——”
“一种瘟疫,”兰登勉强说,“是贝特朗·佐布里斯特制造出来的。”
辛斯基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