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厉王被指谋逆,先帝盛怒之下下旨诛杀。厉王及其王妃在王府自焚而亡。先帝命人收敛其尸骨后下葬。
此事过去多年,个中细节已被人渐渐忘却,鲜少有人再提到厉王。
然而如今审理瑞王时,竟牵扯出了二十年前的旧案。证据显示,当初厉王一事另有隐情,所谓的谋逆其实是瑞王的构陷。
对此瑞王郭钊供认不讳:“我是布了局,可那之所以能成功,多亏了先帝的配合!如果不是他对自己亲儿子起了疑心,又何至于接连折损几个儿子?到最后无人可用,让昌宪小儿继位?”
他自知难逃一死,也不避讳,干脆怎么痛快怎么来。
见他已经招认,皇帝也无心再同他周旋,命人将其处决,又收拾了瑞王旧部。
细数瑞王罪责,除了私藏龙袍、私造兵器、私铸铜钱等之外,还有诬陷厉王。
厉王谋逆由先帝亲自定案,现在发现另有隐情,可也不好直接平反。但已有人上书,请求皇帝重新审理厉王一案。
然而皇帝却有些犹豫了。当初陆晋去晋城捉拿瑞王时,他曾经承诺,事成归来会还厉王清白。但真事到临头,他又不免考量的多了一些。
昔日先帝诸子当中,除却身有残疾的元后嫡子康王,就属厉王年纪最长、建树最多。厉王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也颇有些声望。他出事之后,还有人辞去官职为其守灵。皇帝如今膝下无子,他隐隐有些担心厉王平反后,作为其子的陆晋会得到一些旧臣的拥护,会再出现一个瑞王或者厉王。
——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皇帝召见陆晋,淡淡地问道:“郭钊伏法,你功不可没。想要讨什么封赏?”
陆晋摇头:“臣职责所在,不敢讨赏。”
他越这样,皇帝越皱眉:“朕真心实意问你,你只管说来就是,难道朕还会怪你不成?”
低着头的陆晋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忖度着道:“臣希望皇上能下旨彻查厉王一案。”
皇帝挑眉,神情微变:“哦?是么?你倒挺有孝心。”
陆晋摇头:“臣无意认祖归宗,实在算不得孝顺,想着能维护一下他们身后的名声也好。”
这是陆晋第二次说不愿认祖归宗。
皇帝沉声道:“说的什么傻话?如果厉王平反,你作为他的儿子,自当恢复名姓,收入玉牒。怎能再认他人为父?”
陆晋垂眸:“陆侯爷因为臣的缘故,担惊受怕二十年,不惜委屈他的亲生儿子。事他如父,也是对他一片慈心的回报。”
皇帝神色缓和了许多:“长宁侯确实为晋儿付出了不少。”
陆晋轻叹一声:“可惜了二弟,原该是侯府世子,因为臣的缘故……”
皇帝笑笑,心说这有何难?他摆了摆手:“放心,朕自有主张。”
次日皇帝正式发布谕旨说,今查明厉王一事是罪人郭钊的阴谋。厉王并无谋逆之举,先帝后来也有后悔之意。如今真相大白,查明厉王是冤枉的。为厉王平反,让其沉冤得雪,也能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皇帝还命人为厉王重修坟墓。
这谕旨一下,朝臣齐呼天子圣明。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沉沉吁了一口气。他这算是推翻了先帝定的大案,不过就目前看来,他这一举动并未招致骂名。不过也能看出厉王确实有声望。
然而很快,就有人出列,指出长宁侯长子陆晋其实是厉王遗孤。长宁侯高义,该重赏。而陆晋也理应认祖归宗,重归玉牒。
皇帝当即目光一沉,神色晦暗不明。
五月里,皇帝命季安带禁军去长宁侯府抄家捉人时,曾提过陆晋是反贼之后,长宁侯窝藏反贼。此事当时被皇帝刻意压了下去,只说是冤枉误会。但有心人去查的话,岂会一点都查不到?尤其是瑞王的种种罪责也隐隐透露出了某种关联。
长宁侯被传唤到殿前,被问到旧事,得知厉王已经谋反的他如实讲述了旧事,叩头谢罪:“还请皇上宽恕臣当年的举动……”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陆爱卿高义,朕又怎会怪你?”
陆晋听他声音,就隐隐察觉到不对。他上前一步,仍如在皇帝跟前所说的那样,自称愿做陆家人。他在大殿之上,言辞恳切,称养恩并不逊于生恩。厉王是父亲,长宁侯也是父亲。厉王已经过世,他无法尽孝,但长宁侯尚在人世间,他该悉心奉养,不想因为更改身份而断了父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