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距离汾水的距离极近,只有不到三百丈。李玄霸舞动一双大锤,一路摧枯拉朽,将沿途所有的树木尽数轰碎折断。不多时,他就带领着身后车队,走出了密林,来到了河滩上。
随后他就又走回到了李世民的身侧,语含怨气道:“二哥,我们这算是无妄之灾吧?林中的那些贼匪,看上的是他们渤海高家。你我没有独自突围,就已经很够义气了。亏这长孙无忌,居然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他哪来那么大的气性?还有,那个高士廉也不老实,他明知道缘由,却偏不肯说。”
李世民心内虽也恼火,却反应平淡:“长孙无忌此人好学上进,瞧不上我这庸碌之人,情有可原。且今日关系他一家人的安危性命,又岂有不急之理?至于高世叔,只怕也有他的不得已处。”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一叹:“渤海郡公昔日对我武功李氏,颇有恩德。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世人,该如何看待你我兄弟?”
他说的渤海郡公,是指先帝名臣,开隋元勋高熲。高熲权位极盛之时,被赦封为齐国公,可世人依旧喜以渤海郡公称之。
而昔日身为八柱国之一的唐国公府,亦曾仰其鼻息,蒙其照拂。
其实就他自己也就罢了,可今日李玄霸在场,那就绝不能就此逃离。
临敌而逃,坐视故旧蒙难,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但会被世人鄙薄,也会影响李玄霸在军中的前程。
“可终究是不地道!”
李玄霸无奈的一声轻哼,可随后他又语声迟疑的说着:“兄长,长孙无忌这人虽不怎么样,可我听他的话,却还是有些道理的,为何一定要走这河滩地?”
此时他已下了马,脚下则是深一脚浅一脚。河滩地内泥泞不堪,别说骑马,便是行走都很艰难。
后面的几辆马车,也同样行进艰难,
幸在里面的墨匣重甲,还有诸多兵器,都已被他们取出,装备在身使得车身重量大大减缓。那些挽马也是身强力壮,还能勉力拉动这几辆车,在这河滩地上行走。
“三弟你是听人教习兵法,认为墨甲极重,所以遇河莫近,遇雨不行?可有时候也需变通的。”
李世民失笑:“三弟你可知我们陇西李氏,最擅长的是什么?”
“我们陇西李氏最擅长的?”
李玄霸的眼神疑惑,心想他们家,最擅长的应该是射术吧?
昔日先祖李广,就以射术著称。那位可是汉时第一擅射之将,箭可开山裂石,比肩春秋战国时的养由基。
之后他们的八世祖李暠,也是以射术纵横西域,开国西凉,是为西凉太祖。
再有他们的父亲李渊,也同样擅射。
传闻昔日他们的外祖父上柱国窦毅,就曾以考校射术,来为他们母亲选婿。
这位让人在门屏上画了两只孔雀,在两百丈外,凡是两箭各射中一只孔雀眼睛的,就招为女婿。前边有几十人都没有射中,到父亲李渊时两箭都射中了。窦毅欢喜不已,才将他们的母亲下嫁给了唐国公府。
陇西李氏有这样的传承历史,对射术自是重视已极。而府中家将,别的本事可以平庸,唯独这射术,却必须有出众之处。
即便是他李玄霸,也曾在幼年被父亲耳提面命,练就了一身精湛射法。比之那些神射或有不如,可却也远超常人。
而就在李玄霸思忖之时,李世民已经将高府家将的统领,招到了面前说话。
“不知贵府中,在一百丈距离能十射六中之人有多少?”
高府家将之首,名叫高福。此时这位,也以略含置疑的目光,看着李世民。
不止是因为这位的年纪,更因李世民莫名其妙的指令。他与长孙无忌的看法一样,他们如果是寻一高地,坚守待援,还有几分退敌的可能。可在这河滩地里,他们身上这些墨甲的能力,又能施展几分?
一旦被人追上,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不过他对高士廉,还是颇为敬服的。后者已有交代,让他们今日必须遵从这位李家二郎之命。
高福虽不情愿,可此时依旧恭敬答着:“回禀公子,我家擅射者不多,可在一百丈内十射六中者,亦有四十二人。”
他的语中,颇含自豪。
如论将门,渤海高氏近年虽有没落之势,可依旧是天下间最顶尖的几家,能与关西将门一较高下。
李世民的眼神,也颇为意外,他随后又问:“那么军阵战法,可还熟悉?”
“军鼓号令,俱皆娴熟。国中所有制式军阵,也都精通,绝不逊于禁军。”
高福有些不悦,他感觉自家的水准,被这少年质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