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热气蒸腾,酒香弥漫。
火苗跃升,羔羊肉被烤得焦黄。油脂滴落火中,接连发出-炸-响。响声过后,香气随之爆-开,充斥帐内每个人的鼻腔。
彩衣奴赤着双脚,腰系绸带,在兽皮上旋转飞舞。
十多名匈奴贵种围坐帐中,皮袍敞开,仰头灌下烈酒,用小刀片下羊肉,蘸些盐,送入口中大嚼。油脂溢出嘴角,顺着胡须滴落,皮袍上留下块块油渍。
一名匈奴万长喝得半醉,反手将刀扎在身前,拽过一名彩衣奴。
彩衣奴向前扑倒,口中发出惊呼。意识到拽自己的是谁,很快将声音咽进喉咙。强压下心中恐惧,顺从的趴在匈奴人怀里,颤抖着双手,无视被攥青的手腕,小心托起皮囊,斟满骨制的酒器。
帐中一阵哄笑,众人推杯换盏,彩衣奴旋转愈快,裙摆飞扬,似花朵绽放。
“好!”
白羊王和楼烦王并排坐在首位,怀中各拥着一名女奴,另有数人伺候在旁。
每岁入冬,两人都会离开游牧的草场,率部落到阴山南麓躲避暴风雪。待到春暖花开,才会离开避雪的山谷,继续逐水草迁徙。
今岁不同往年,因草原连发瘟疫,牛羊大批病死,南下劫掠的路也行不通,匈奴王庭的日子很不好过。
从别部刮不出太多油水,军臣单于不断给西域番邦施压,逼迫他们献上更多谷物和牛羊。借汉朝开边贸的时机补充一批粮食,暗中再派出骑兵,劫杀行走草原的商队,
不提西域和边贸,截杀商队纯粹是竭泽而渔。做得次数多了,商队开始学得聪明,游骑外出“打猎”,收获再不比从前,时常会空手而归。
茏城的粮食缺口委实太大,军臣单于心一横,终于遣人来阴山,向白羊王和楼烦王施压。
自秋时起,王庭几度派遣使者,带走的牛羊超过三十万头,谷物和盐糖两百余车,近乎是往年的三倍。
从军臣单于的态度来看,事情未必就此了结。
隔些日子,恐怕茏城又会来人,要求他们送出更多牲畜,缓解本部粮荒。
想起送走的牛羊,白羊王不由得一阵肉疼。仰头饮尽烈酒,丢掉酒器,握拳捶在腿上,怒气随着醉意一同上涌。
楼烦王猜出他的心思,同样感到心烦,推开怀中女奴,挥手遣退彩衣奴。目光扫视帐下,众人察觉气氛不对,陆续停止说笑,放下酒器,抬头看向两人。
“先前送出十万牛羊,算一算时间,队伍也该回来。”楼烦王说道,“比起以往,今年送出的牲口将近三倍。继续这样下去,部落都会被掏空。”
众人纷纷点头,神情中都带着不满。
白羊王和楼烦王拥有最丰美的草场,跟随他们的部落,牛羊马匹加起来达到数百万之多。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财富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王庭一口气要去三十万牛羊,看样子还不打算停手。
若是闷不吭声,任由对方搜刮,手中的财富必然要打个折扣。哪怕不会饿肚子,但习惯之前的生活,没人乐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实在不行,干脆拔营迁徙。”一名白羊王麾下的万长提议道。
能躲避风雪的地方不只一处,大不了再次迁徙。顶风冒雪的确艰难,也要承受相当风险,总好过被一遍又一遍搜刮,眼睁睁看着财富缩水,谷物和牲口有去无回。
更重要的是,必须让王庭知晓,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
他们同属匈奴本部,先祖追随冒顿和老上单于四方征战,不是别部奴隶和蛮骑野人能比!真把他们逼急了,结果绝不是王庭乐于看到。
“等去茏城的人回来再说。”楼烦王开口,压住众人声音,“无论如何,茏城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