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法善这一声公主,叫得裴旻打了个激灵:
公主!
在玉真观里的公主,除了玉真公主,还有谁来?
裴旻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量有些僵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姑娘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玉真公主,还以为是哪家前来道观祭拜的富家贪玩小孩……
这揩了玉真公主的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玉真公主固然比不上太平公主那样,权倾天下,可在历史上也有着浓厚的一笔:她是李旦最钟爱的女儿是李隆基最关爱的妹妹,自太平公主灭亡后,她地位便在所有公主之上。她不像太平公主那样,钟爱权势,可依旧有着不俗的政治力量,能够干预朝政,影响李隆基的决定。尤其是她爱好诗文,王维、李白这些千古名人要巴结她……
这样一个人物,自己揩她的油?
裴旻强压着镇定,免得给看出破绽,又揉了两下,见红肿消退了不少,方才退下道:“公主见谅,不知公主驾到,得罪之处,切勿怪罪。”
李持盈伸手摸了摸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凸出来的痕迹明显小了一些,还以为裴旻真的懂医术,想着他先前的话,看在给自己消除疤痕的份上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她那里知道这碰撞产生的伤痕,本就是来的快去的快,只要好好搓揉活血化瘀都会在短时间内消除。这基本的学问在民间来说算得上是常识,然李持盈是什么身份,她懂的很多,缺少的恰恰就是这常识。
叶法善懂得个中道理,孙溥作为大夫孙思邈的孙子更是懂得,但他们哪会在这个时候拆穿裴旻,都绝口不提此事。
李持盈给人发现,也不躲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里。她正到了好玩好动的年岁,可玉真观的生活恰恰压制了这一点:从她为了更不无聊而听叶法善讲无聊的道德经就可以看出,现在她的生活有多么的无聊。
事情撞到了头上,李持盈也想找点事情让生活好玩有趣一些,道:“那惠范太可恶了,刘神医在本公主小的时候还进宫给我看过病呢,他一个小小的圣善寺主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缉拿本宫恩人,实在放肆。此事本宫主知道了,绝不能坐视不理。”
看着人小鬼大的李持盈,裴旻、叶法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姑娘真的不嫌事大:人家小小的圣善寺主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而且还特封公爵,一般人哪里惹得起。不过想来也是,李持盈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生下来就相当于一品:“小小”的三品官,还真不在她的眼里。
“你!”李持盈指着裴旻道:“将事情的经过跟本宫说说,刚刚没听的清。”她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偷听的事实……
叶法善给裴旻使了个眼色,这老油条混迹官场半辈子,给人尊为半神,真的神仙没有当成,一肚子的官场经验不少。他的地位与惠范相当,都是三品官。彼此地位相当,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惠范明显要强一些,毕竟人家是假和尚,手中养着一批恶僧,而他是真道士,手中只有一些诚心向道的道士。让他护着孙溥,不为惠范所害,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可要他去西市将老朋友救出来便非他所能及了。就他手下那些道士,六七个也抵不上人家一个和尚。
李持盈能够站出来,那是再好没有的事情了。李持盈虽手中无权,但她却是太上皇的心头肉,皇帝疼爱的妹妹,即便是惠范的后台太平公主对于她这个可爱的小侄女亦是万分疼爱。有她出面,事情一切都迎刃而解。
裴旻收到叶法善的眼神,心中会意,能者服其劳,此刻的李持盈或许根本不知自己掌握的软实力是如何巨大,带着几分添油加醋的他将惠范以及他手下的恶僧所干的事情再说一遍。
李持盈身为皇室中人,也不是恁人随意指示之辈,她心思或许比不上叶法善、裴旻那么深沉有着许多小九九,但出发点却向着李唐无疑,而惠范的所作所为藐视法纪,胡作非为恰好不为皇室所容,怒道:“这强行掳劫无辜百姓,捉拿大唐有功之人,惠范简直无法无天。我这就进宫,告诉皇兄,让他治惠范的罪。”
裴旻道:“找陛下不如找太平公主,惠范与太平公主关系密切,由她出面,效果会更好一些。”
找李隆基,此事可以了结,但惠范未必会受到惩罚。李隆基这个皇帝现在正面未必就刚得过太平公主。打狗要看主人,李隆基是治不了惠范的。太平公主不一样,她养的狗,怎么教训都成。
李持盈眼睛一亮,心想着自己好久没有去找太平姑姑玩了,故作老成的道:“你考虑的不错,皇兄身为皇帝,政务繁忙。这点小事就让太平姑姑处理吧……本宫这就去找太平姑姑。”她说走就走,毫不墨迹。
叶法善目送李持盈远去,深深的看了裴旻一眼道:“你这后生可真够大胆的,注意打到太平公主身上了。”
裴旻淡笑道:“天师不觉得让太平公主来处理此事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叶法善沉声道:“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你如此做法,等于将惠范得罪死了。就不怕,引火上身?”
裴旻笑道:“怕又何用?以惠范手下那群恶僧表现出来的跋扈,可以想象惠范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物。我这种在他眼里如草芥一般的人得罪了他,得罪多少其实没什么区别。横竖都不让我好过,我又何必在乎是拔他一根胡须还是踹他一脚?还不如将他得罪死了,让他知道厉害,不敢妄动。再说了,天师知我是何许人?你们都不知道,我想那惠范就算在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百万人的大都市里把我找出来。最多我这几天消停一点就是了。好了,为了不惹祸上身,在下这里告辞了。”
叶法善惊叹的看着沉着镇定的裴旻离去背影,叹道:“后生可畏!”
裴旻顺原路返回,正欲出观,却听身后有人叫他:“恩公,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