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跟随作乱的民众,大都只是为求活路才铤而走险,只要遇上丰收之年必然思乡,到时军队离散,黄巢不战自灭。”
然而,另一位与大内群宦勾结一气的宰相卢携,却是以私心作祟正倚重淮南节度使高骈;奏称高骈统领的淮南军屡战屡胜足以剿灭贼患,因而极力主张继续进剿。结果就在政事堂草诏时,两方再度起了争执。
天子亦希望高骈能够一举成功,最终采信了一心求战的卢携主张。而作为招抚派领头的郑畋,也不得不第六次再度黯然离开了延英殿,而成为了分司东都的一名闲臣。
这一闲投散置到了朝廷再度起复他,而重归延英殿之际,却已经是局面败坏不可收拾之际了。总镇荆湖的三乐宰相王铎几乎望贼而遁;所任的名将(李朔)之后湖南观察使李系,是个纸上谈兵不战自乱的当代赵括。
而在山东节帅的刘巨容,江西招讨曹全晸击败了进犯的贼军之后;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国之壁城”淮南节度使高骈老而昏聩,居然在大将张麟覆没之后,就以修行为名避战不出而纵贼过境;
关东五路藩镇大军共同截击贼军与淮上泗水之间,却一朝临敌相继退走而去;只留下了讨贼最为坚决的江西招讨使曹全晸父子,率天平军深陷贼中死战到最后全军覆灭。
然后是忠武军节度使周笈疑似通贼而枉死东都,所部为杨复光所并而退往关中避战。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率部坚守潼关而孤立少援,至械尽粮绝而不知所踪。
而自发前来勤王的几支援军,居然因为不满京中仓促新募军马的优厚待遇,而冲散部伍袭夺其辎重,就此半路哗变投贼取了。就连天子本身都在田令孜的蛊惑之下,弃京城百万臣民而不顾,只身出走西幸蜀中。
因此,被召还回上京主持局面的郑畋,所面临的就是如此崩坏恶化和内外交困的绝望局面。那时候在铺天盖地而至的贼势面前,就算是他被世人称为“救世宰相”也实在是无计可施,而只能第七次仓皇出走延英殿了。
当他出奔到凤翔后,召集军府将吏商议讨贼之事。然而诸将皆认为贼军势大,建议等各地勤王军队云集再做打算。郑畋怒气填膺,以致晕倒在地,后虽被救醒却始终无法发声。
结果黄逆的招降使者恰于此时抵达凤翔。当地监军院使竟以郑畋的名义起草谢表,表示有意归顺黄巢,并设宴款待来使。结果在席间诸将皆哭。
他醒来得知这一状况,认为人心尚未厌唐,于是召集将佐,晓以大义,终于得到诸将的支持。又刺破手臂,与诸将歃血为盟,并趁机修缮城池,整治军械,训练士卒,同时秘密联络周边各藩镇,相约合力讨贼。
待到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等皆各率所部,抵达凤翔。并且重新收编和统合了京西各镇和隶属左神策行营的数万兵马,厚赏钱财以结军心,并斩杀使者以为祭旗。
因此在国家最为危难的绝望时刻,他不但努力坚持了下来;还与停驻散关的飞龙使杨复恭兄弟,形成了呼应之势,而屡屡阻挡和击败了贼军的进取和威逼之势。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多了。但是他总是能够百折不挠的屡败屡战、屡挫屡起,始终奋战在与贼军对抗的第一线;哪怕最后在奉天为了避免凤翔镇大军的分裂和内讧,而远走西北;
但也在长达一载的卧薪尝胆、运筹帷幄之后,成功带回来一支勤王大军;并且长驱直入收复了关中大部,更是攻入了西京,而将那扰乱天下的窃国大贼黄逆及其余孽,就此拼力讨灭在了长安城内。
因此,虽然郑畋为了讨平贼患和光复国家,委实做过许多情非得以的事情,也用过权谋算计的手段;但可以说是他毕生行事的基准和原则,基本无愧于家国君父,也无愧于己心的当世名臣极限了。
现在,得以第八次站在延英殿内主持军国大计的郑畋,在剑南三川可能沦陷的偌大危机之下,同样要为了李唐的传续和维系往昔的家国,再度违心背德的做一次欺君罔上的矫诏勾当了。
好在那行营都监彭敬柔也算得力,居然给他从城内幸存的宗室当中,找到了一位据说是先帝第八子睦王李倚的遗腹子——如今不过七岁的孩童李祕;被盛装打扮之后正待在殿后,就等宣达群臣之后进行朝拜了。
然而当日上三竿而禁鞭和升朝鼓数响之后,已经站满了大半数的殿内却依旧还是仙草瑞芝居多,而衣冠禽兽少的局面,这就让郑畋隐隐有些不满和觉得刺眼起来了。
随后在他的示意下,身为佐幕的行军司马孙储,有些脚步仓促的举勿走到郑畋身边到低语道:
“不瞒堂老,如今西军诸将有大半数未至,而派往各部传召的使者,至今也没有音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