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说的?”玉旈云加快脚步,“难道和福寿膏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还是王爷你有什么线索?”
由于顾长风和罗满就在不远的地方,翼王不敢有过分的举动,所以假装踉跄失足,又一瘸一拐地追了一段,距离稍远,才撵上玉旈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送你一份礼,你不肯收吗?”
送我一份礼?玉旈云暗想,分明就是想要给我套上一副枷锁!“王爷的礼太重,我不能收。”她冷冷道,“王爷若是觉得花了这么多心思,不想浪费,就留着自己用好了。”
“你——”翼王死死扼住她的手腕,几乎折断,“你非要跟我对着干?”
玉旈云不回答,不屑回答,只是毫不示弱地瞪着翼王,犹如万年不化的坚冰一般,似乎在说:你想抓住我?别做梦了!我宁愿碎成千百片,也不会落在你的手里!
看到她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来,翼王才意识到自己下手也太重了些,稍稍放松了,道:“好,我就当你受不起我的重礼,那你打算如何向外间解释罗满遇袭的事?”
“我不需要解释。”玉旈云虽然手腕痛入骨髓,却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至颤抖,“多谢王爷你手下留情,我军没有一位将士牺牲。所以,全然不需要向他们的家人解释什么。至于外面的百姓,根本没有必要知道军队的事。我已和罗满说了,此事不再追查——因此,没人会问,也没人需要解释。”
“是么?”翼王看着她,“你以为靠一道命令,就会让人不去生疑,不去追查?”
“自然不能,但没有彻查的命令,谁又有那个本事去查?”玉旈云道,“况且,大青河上和附近的海域或许有飞贼海盗,又或者乔百恒偷运福寿膏和藩邦的什么人结了怨,谁又知道?当然也可能是楚人做的,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如果王爷你的人太不可靠,叫人查了出来,那就是不知道改如何收场了!”
“你威胁我?”翼王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的人都很可靠,不会被查出来的。但是,不收我这份礼,你不觉得可惜吗?”
“王爷不觉得自作主张送的这份礼其实连鸡肋都算不上,完完全全是个害人的东西吗?”玉旈云冷笑,“你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单单一个罗满,绝不够挑起楚樾战争?那你还跑去演了这样一场戏,除了会陷我于不义,还有什么?”
“陷你于不义,我岂敢——”翼王才说了这几个字,忽然注意到玉旈云恶毒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本意早已被看穿——其实,那一天在罗满的府里,自己也差不多向她说穿了,所以,否认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笑了笑,道:“呵呵,好吧。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两个有主见的人合作,才能看得更清楚,想得更长远。你坚持不肯收我的这份大礼,我也不能强塞给你。来,你的手腕很疼么?给我瞧瞧,对不住了——你看,以后有什么事,咱们意见不同,应该大家有商有量,免得到生出误会来再解释,多出许多不必要的伤害啊,呵呵!”
玉旈云“啪”地打开他的手:“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想要的是樾国的王位,我想要的是楚国的江山,非到必要之时,根本没必要有何瓜葛!我劝你不要在东海三省流连下去,早些回西京,省得碍我的事。”
“好,好!”翼王举手示意不想再争论,“我一定不碍你的事。不过我来东海三省,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咱们互不干涉。”
“你在东海三省有什么事?”玉旈云警觉。
“既然互不干涉,你何必要问?”翼王邪魅地一笑,“还是,你发现咱俩实际是分不开的?”
“做你大梦!”玉旈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翼王倒也不生气,眯缝起眼睛,看看远处渐渐散去的百姓,喃喃道:“经营起这样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来,可真需要花费不少代价啊!”
所以你别想来捡个现成的!玉旈云想:要找个人将这混蛋盯死,绝对不能让他在东海三省胡作非为,坏了自己的攻楚大计!
“咦——”翼王忽然道,“内亲王,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有事找你?”
顺着他所指看过去,果然不远处站着一个短打汉子,一直观望着这边的动静。玉旈云的心中一动:这不是自己安插在楚国的暗桩子之一么?不是应该跟着运送重石的船一起回来的么?他既已来到,那就是重石到港了?不由心下狂喜,大步走上前去。
那汉子也迎了上来:“王爷!”
“怎样?”玉旈云急切地问道,“已经靠岸了?大伙儿都安全?东西都安全?需要多少人手帮你们装卸?”
“王爷!”那汉子垂首,“出事了……这里人多眼杂,卑职不能给您跪下……出事了!东西让人劫了!”
“什么?”玉旈云只觉耳边轰地一下,“你……你说明白些,怎么会被人劫了?”
“卑职等行船到离开东海三省还有一天航程的时候忽然遇到了海盗。”那汉子回答,“他们有几十条小船,像蚂蟥一样把我们的船团团围住。我们寡不敌众,船上的货品全部被他们劫走,弟兄们也伤亡惨重,只有三个人逃脱。我们是抱着木板,一路游回岸边的。”
“岂有此理!”玉旈云又惊又怒,“东海之上竟然有海盗——你说清楚写,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究竟是海盗,还是其他什么势力要故意和我们作对?”
“他们自称是海龙帮。”那汉子回答,“为首的好像听人喊他‘乌老大’,但叫什么,缠斗之中,卑职等也没听确切。看他们的打法都是江湖路数。那个乌老大十分厉害,踏水犹如走平地,出招快得我们看也看不清。只要是被他碰到的弟兄,没有一个活命的……”说到这里,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他们这些人,由玉旈云一手挑选,派到楚国去执行秘密任务,一起出生入死,和楚人周旋,比兄弟还要亲。好容易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却这样在海上生死永绝,怎能不难过?
玉旈云则更多的是气愤:“海龙帮?哪里冒出来这一号人物?连本王的船也敢抢!要他们好看!”
“可真该要他们好看呢!”翼王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后,带着他那惯用的纨绔子弟假面,但凑到玉旈云耳边的时候,却低声讽刺道:“呵呵,你方才还说什么飞贼海盗袭击罗满——这下可一语成谶了吧?”
玉旈云恼羞成怒,恨不得揍他两巴掌,但又想:不会这也是翼王的杰作吧?于是狐疑地盯着他。
翼王连忙把全世界的无辜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脸上:“做什么?我随便说说,你别生气呀——好吧好吧,你嫌我帮不上忙,我先回去,叫他们准备好酒好菜等着你——有再多的事情,也得吃饭对不对?要是把你饿坏了,累病了,我可要心疼死了呢!”说着,飞快地逃开一边去了。
玉旈云现在无心与他纠缠——哪怕再怎么怀疑他,也只能暗地里调查,别想从他的嘴里问出丝毫线索来。于是招呼自己的暗桩子:“你跟我来,把你所知道的详细说一遍。咱们一定把这群海盗找出来,让水师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奉玉旈云之命,罗满和顾长风都着手调查“海龙帮”。罗满首先在水师中询问,是否有人在东海操练时遇到过这支海盗队伍,但并没有收获。他又吩咐水师秘密出海搜寻,看是否能寻到对方的踪迹。然而两三天过去也没消息。顾长风则是向各地官府发出公文,询问是否有商船曾经遭到过海盗的袭击,可是各地地方官回信,也说从来没有人报案。日子一天天过去,所谓的海龙帮依然看不见摸不着,让人怀疑他们或者一夜消失,或者从不存在,只是个幌子——玉旈云越来越焦躁的同时,也就越来越怀疑翼王。但偏偏这个翼王,自从销烟之后,便当真和玉旈云划清界限,再也不过问她的公务,自己连行馆也不住,成日不是在酒楼买醉就是乘画舫游玩,甚至还公然抱怨江阳没有妓院——以致整个江阳都知道西京来的王爷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色之徒。
他越是这样,越表示他心里有鬼。玉旈云想,罗满手下的人不便派出去监视他,只能依靠从海盗手下逃生归来的三个暗桩子。因吩咐他们,无论翼王去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记录下来,每日向她汇报。三人领命而行,只不过,一连数日,只看到翼王花天酒地而已。这样的报告让玉旈云听了,只有肝火上升而已。
不过好在,二月初二这一天,罗满意外地得到了海龙帮的消息——那些过往曾经帮乔百恒贩运烟膏的人,因在军中服苦役,听到官府在打听海龙帮的消息,便前来报讯,以图将功补过。据他们所言,乔百恒有一艘从蓬莱国贩烟归来的船曾经和海龙帮遭遇,船上财物被洗劫一空,大部分水手也葬身鱼腹。不过,因为乔百恒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不敢向官府报案,所以东海三省的地方官素来没有听说过海龙帮。
“由此看来,海龙帮应该不是本地盗匪。”罗满道,“他们主要打劫的对象也不是东海三省的渔民和进出东海三省的船只,否则过去郑国官府也应该有记录才是。他们可能是专门抢劫来往中州和蓬莱国等地的商船吧。”
“我管他们通常抢劫什么人呢?”玉旈云道,“现如今他们抢了我们樾军用来冶炼兵器的重石,那就是和我们樾军过不去,自然要找出他们的老巢来,把咱们的东西夺回,也把这群盗贼剿灭了,免得他们再来祸害人。”
这等于是向罗满下了剿匪令。罗满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命令水师统领带了之前所有曾经和海龙帮遭遇过的人去海上指认当日事发之地点,以便推测海龙帮活动的范围和可能的藏身之所。同时也让乔百恒的旧手下交代当日被海龙帮抢走的货物中除了银两还有些什么,尤其对珠宝首饰古董珍玩等等详加记录——因为根据乔百恒手下的描述和玉旈云部下的经历,他推测,这批海盗应该藏身东海某处孤岛,而且距离樾国和楚国比距离蓬莱国要近得多,所以他们应该会时不时到樾国或楚国境内采买粮食果蔬等物,甚至将赃物脱手。因此,他觉得,只要能找到一两件赃物,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海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