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统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林觉可不能承认,即便沈昙全部知晓,林觉这里也要装糊涂的。
沈昙呵呵一笑,夹菜不语。但听林觉道:“我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才心情有些低落。”
沈昙道:“那是什么事?有人找公子麻烦?公子说一声,我替公子去解决。”
林觉抬眼看着沈昙道:“沈统领,龟山岛上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晓了吧。”
沈昙一怔,放下筷子叹息道:“哎!我怎么会不知道。公子说的是朝廷翻脸,将龟山岛上的那些人赶尽杀绝的事情吧。我听说了此事,心里也很是不快。高大寨主虽是女流,但行事还是教人佩服的。况且他们还在剿灭海东青之事上出了大力,朝廷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地道啊。”
林觉轻声道:“何止是不地道,实在是丢脸的很。堂堂大周朝廷,竟然玩这么一手,简直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如此岂能让人心服?高慕青他们为了协助剿匪,跟着我出生入死,死伤了多少兄弟?到头来居然落得这般下场,想想真叫人心寒呐。”
沈昙皱眉道:“是啊,换作是我,我也心寒的很。公子可莫要怨恨王爷,这件事王爷和小王爷也很恼火,这是有人在其中作祟捣乱,王爷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是公子做了担保的,所以龟山岛高大寨主他们才会帮助朝廷剿海匪。这事儿现在弄的公子里外不是人,哎,公子心里必是不舒坦的。”
林觉道:“沈统领是实在人,朝廷中的那些人对这些事自然可以漠然不顾。但对我而言,我却不能心安理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正如你所言,龟山岛众人是听了我的话,是因为信任我才同意和朝廷合作。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我心中是何滋味?林某虽是一介布衣,但也是讲情义讲义气的汉子。虽则龟山岛上的变故是朝廷的背信弃义,但这件事上我的责任却责无旁贷,你说,我能安心么?”
沈昙点头道:“我理解,我理解。公子是性情中人,这一次确实是将公子陷于不义之地了。”
林觉愤然道:“可笑朝廷还授予我一个义士的名号,这简直是一种讽刺。龟山岛众人得知此事,还不恨我入骨?简直侮辱这个‘义’字。”
沈昙愁眉看着林觉道:“难怪那天公子说要拒绝这个称号,哎,确实这不是嘉奖,倒像是一种讽刺。”
林觉举杯道:“沈统领深知我心,这话我跟谁都没说过,一直郁结于心。今日跟沈统领说出来之后,心中痛快了许多。”
沈昙笑道:“公子抬举了,公子对沈某推心置腹,沈某深感荣幸。公子也不要太恼火,这些事咱们确实也是无能为力。连王爷和严知府都没办法,我们能做什么?”
林觉点头,两人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沈统领,你可知道龟山岛众人现在的处境么?”林觉沉声问道。
沈昙放下酒盅摇头道:“这我倒是不太清楚,不是听说他们中的一小部分冲出了围剿去了伏牛山么?那伏牛山中倒是藏身的好地方,地势险峻,山高林密。山里边还有不少山匪盘踞,朝廷一时半会也攻不进去。若是在那里能立足,应该暂时无虞。”
林觉苦笑道:“当真能立足倒也好了,起码我心中还能稍有慰藉。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哦?难道林公子知道他们的现状?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沈昙低声问道。
林觉看了一眼沈昙,沉声道:“我不知道沈统领对于这些山林落草之人是何看法。譬如龟山岛众人,我不知在沈统领眼中,他们到底算是怎样一种人。是如朝廷所言的那般十恶不赦,应该被围剿杀头的人,还是情有可原?”
沈昙愣了愣,沉声道:“林公子,要沈某说真心话么?”
林觉道:“你我私下里闲谈,又不会为外人所知,何必遮遮掩掩。”
沈昙道:“好,那我便直说了。沈某虽在王府当值,但沈某在江湖上的朋友也自不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可没觉得江湖上的这些朋友都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纵然他们种有的人行事乖张,有的无视朝廷法纪,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但很多人也是被迫无奈,落草为寇。拿龟山岛高寨主这帮人来说,这是活生生的逼其为匪。本来他们愿意招安,可朝廷居然不给他们活路。这种情形下,岂能怪他们重新落草为匪?我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但我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林觉缓缓点头道:“沈统领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我没有看错人。这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这是事实。龟山岛高寨主等人的处境我是知道的,我可以告知沈统领。”
当下林觉详详细细的将高慕青梁七等人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当然,林觉长了个心眼,没有将梁七来找自己,自己资助银两并且决定为高慕青等人提供兵器盔甲的事情说出来。他要一步步的探知沈昙的反应。
沈昙目瞪口呆的听完了林觉的叙述,神色甚是惊愕。林觉说完之后,沈昙长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他们在伏牛山中竟然遭遇了如此艰险的处境。他们的处境可大大的不妙啊。林公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林觉道:“沈统领且莫问我如何知道此事的,以沈统领来看,他们如何摆脱眼前的处境?能否有活下来立足的可能?”
沈昙皱眉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很难啊,照公子的描述来看,现在他们是山穷水尽一无所有了。虽然占了落雁谷,有了存身之地。然此举已经犯了伏牛山山寨众怒。此次只是落雁谷所属的鲍猛一寨攻击他们,但恐怕伏牛山众山寨均有此心了。虽然我很钦佩高大寨主等人的勇猛,但打退了鲍猛只是暂时得到喘息罢了。接下来严冬将至,高大寨主和他的人未必能敌得过严冬,他们没有粮草没有御寒的衣物,这个冬天他们如何熬的过去。那鲍猛停止进攻,恐怕也是想借严寒之力让他们自己冻死饿死。”
林觉重重点头,沈昙还是能看出问题的关键的,这也正是自己之前所分析得出的结论。
“就算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他们也将要迎接更为凶猛的攻击。他们的人手太少,光是鲍猛一家他们便难以应付了,更何况明年春天有可能是数家联合对他们进攻。必是在劫难逃的。”沈昙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