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夸奖。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李慕儿身着普通女装,毛澄早已疑惑,女子不得入朝为官,她何以与吏部官员一同前来查探。
李慕儿知他并无恶意,拱手笑答:“在下,宫中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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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转马车,李慕儿心中尚有三分不甘,盯着朱祐樘道:“此事看起来分明,可真要处理起来,倒也不能拿那孙少如如何。”
朱祐樘点点头,“剽窃一事,古往今来都不胜枚举,可谓代代有之,花样也是层出不穷。”
李慕儿冷哼,“《礼?曲礼》中就有讲过,‘毋剿说,毋雷同’,这取人之说以为己说者,当真可恶。”
“你懂得还挺多,”朱祐樘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宽慰道,“好了,你已经帮到毛澄了。”
“我哪里帮了他?”
“你从一开始便坚信他才是正主,便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可那孙少如,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
“不,你想想,刘吉因为他,被你贬低,被同僚嘲讽,可谓受了一肚子气,待回去了,怎么可能还会重用此人?怕是不将他打压一番,也要派人轰出门去了。”
李慕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禁笑开,“也是,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朱祐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小时候怀恩跟我讲过永乐年间的一个人物,他叫晏璧,曾任任山东按查司佥事,以精通作诗而名于一时。有一回他从好友手中得到一本元人吴澄所著的《三礼考注》,便起了歹心,想掩为己有,冒称为自己所著。于是呢,他就用粉涂了旧字重新书之,将书中原称‘澄曰’,都改作‘先君曰’,有称‘澄按’,都改作‘愚谓’。”
李慕儿听了不禁大笑,“先君?那他不是将吴澄认作自己亲爹了?”
“嗯,”朱祐樘继续款款道来,“这位晏璧先生为了窃取前任著作,可不就是妄认了回亲爹嘛。然而机关算尽,还是未能如愿。大学士杨士奇钞传此书时,现其掩盖之迹隐然可见,便将其改正了。”
李慕儿欣慰点头,笑道:“不知晏璧在九泉下见到这个所谓的‘先君’时,该何以自容。”
“朕不知道晏璧该如何愧疚,可朕知道,杨学士九泉下见了吴澄,必能受到厚待。你也一样,女学士,毛澄现在最缺的便是赏识,你已经给了他最好的帮助。”朱祐樘也笑起来,马车缓缓行驶中,烈日的光影从车窗上的糊纸中偷偷潜入,打在他的脸上斑驳溢动,李慕儿被晃得有些走神。
他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地灌输她做人的道理,慈悲也好,宽仁也好,李慕儿从他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
李慕儿就像突然开了窍,凝视着他,坚定道:“阿错,我知道,近来你我陷入一个怪圈,彼此都很尴尬。我也曾怀疑过,现在这个样子,留在宫里到底有何意义。今日谢先生和毛澄却让我明白了,没错,当初我是阴差阳错做上了女学士,可如今,我很喜欢这个职位,喜欢这个称谓。虽不能助力朝堂,但希望一字一句,皆能奉上一份心力。”而后她拱手低头,正色而语,“承蒙皇上不弃,臣今后必当倍加珍惜,以我学识,表率宫人。”
时光仿佛回到她殿试守宫论的那一天,“掖庭沈氏琼莲,得朕亲试,才华横溢,擢为女学士,赐居雍肃殿,给事御前。”
朱祐樘欣慰一笑,以君臣之礼,扶手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