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感觉到这段战后的平静非常难得,但那些被俘的顿国百姓却感受不到,他们手忙脚乱的在许国士兵的监督下,搭建着自己的房屋,等顿国仆人的住处建好了,他们又被驱赶着整理耕,播种,整修水利……
此后,武昌城里时时传来士兵游戏的声音,军国主义国家晋国非常喜欢类似橄榄球与棒球的血腥团队竞赛,棒球运动还好说,赵城发展多年,游戏规则与防护设备都很完善了。与之相比,橄榄球这种可以搂,可以抱,可以摔,可以压,可以野蛮冲撞的粗野运动,虽然有规则,但精力无处发泄的晋国士兵却并不严格遵守。
这几日,城中正在进行大联赛,听说,连各国辅兵都组队参加了,他们狂热的喊叫声,让田野劳作的顿国俘虏心神不定。
“真粗野”,一名顿国农夫感慨:“我那天进城送菜,看到比赛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血流满面的被抬下去,旁边的人还一个劲的冲着他们欢呼……这群北方人可真粗野。”
另一名顿国农夫帮腔:“就是!这群人似乎从不怕受伤,只隔了几天,我就看到,那些受伤的球员又出现了,他们胸前多了几块铁牌,说是奖赏他们英勇受伤的勋章,那几个人胸上挂着小铁牌,站在城门口晒太阳,鼻孔扬到天上去了……我就想不通,游戏中受伤有啥骄傲的?”
也有顿国农夫感慨:“这才叫生活:一往无前的战斗,舍生忘死的玩耍,吃得好、穿得好……我还听说,他们的武士不交税。”
“啐,天下的武士老爷哪个交税?他们交的是赋!”
在这种懒洋洋的气氛中,三月份到了,曹国军队首先开拔,随后,晋国与许国军队向陈国移交武昌城的房屋后,也开始逐次开拔。
晋军来的时候,赵武的新军是先驱,退走的时候,由于赵武的行李太多,他成了全军后卫——他的岳父荀罂实在对此毫无办法,虽然先期回国的鲁军、卫军替赵武稍走了数万楚囚,以及许国顿国的技术工人,但那些编入军中的青壮年俘虏,以及赵武在两国搜刮的财物依旧装满了数千辆大车。
虽然赵氏所有的战车都装满了,依旧有许多缴获物没有装完,并不得不丢弃。而赵武预先分给士兵的财务,更是让每个赵兵行李沉重——他们简直已无法战斗了。
不过,即使这样,荀罂还是很放心的把后卫任务交给赵武。因为哪怕晋军不能战斗了,他们依旧是“霸主国不能战斗的部队”,沿途的盗匪根本不敢招惹,而沿途国家的正规军……自陈国向北,沿途所有的国家都是晋国的小弟。再说,有许国、顿国被灭的例子在前,谁还敢招惹晋军。
大军进入成周王野,赵武在自己的庄园“原”,招待了晋国将领与曹国国君——曹国国君要在王野与晋军分手,他将带领军队直接回国……当然,也带着自己的战利品。
“这趟出征,收益还可以”,曹伯喝醉了,禁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
当然,曹伯并不是说‘这场战争因为有收益,而显得不像一场春秋战争“。
其实春秋时代,各国打仗都讲究收益,战争就是对外掠夺的手段,区别就在于收益的大小而已。后世,孔夫子评论这种讲究收益的战争为:“春秋无义战。”他的意思是说,发动战争的目的不应该是对外掠夺使自己的国民富裕,应该为了寻求正义而战。
曹伯以前也跟随晋军频频出战,但过去他经历的战争,要么是硬碰硬的正面交火,要么是一场惩罚战争。前者即使胜利也损失惨重;后者,胜利了,晋军独享战争收益——征税,参战小国只能得到一些残羹冷炙。哪能像这次战斗一样,小国参战军队在战争中不过扮演了一个跑龙套的角色,薪酬却高的令人不可思议。
曹伯趁醉举起酒杯,为赵武祝寿:“此杯祝武子寿运绵绵,我曹伯衷心希望武子有一天也能做上执政,那么,今后跟你出战,我曹国简直太开心了。
曹伯这句祝祷词让晋国的将领脸色一变——晋国是霸主国,霸主国的内政什么时候允许小国拥有发言权了?
现任元帅韩厥是老了,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已经精力不济,但晋国君臣已安排好了接班人,这位接班人今天在场,正是现在的联军统帅荀罂——按照晋国惯例,他将在韩厥之后,顺位接班。
曹伯期望的赵武,现在只是新军将,在晋国八正卿中排名倒数第二,他祝祷赵武当执政,这话太不礼貌了,等于咒其他人快死,腾开位子让赵武尽快接班。
真实的历史上,赵武是早死的,他年仅五十岁,壮年而逝……
赵武端起杯子,平淡的回答曹伯的祝词:“曹伯醉了。”
……
随后的宴席气氛沉闷。不久,曹国军队如期开拔。而晋国军队还要在当地停留几天——这也是惯例,因为当初晋文公打着”尊王“的旗号称霸,所以晋军每次出战归来都要向周王室请示汇报,并获得周王室的批准。当然,这种请示是象征性的,周王室从来没有驳回晋国的请求。
这次晋军南下,是抗击意图“问鼎”的楚国的,自然赢得了周王室的支持,那么按照惯例,晋军回来以后,要向周王室报捷,并献上部分战利品。
往常这种事都是由韩氏出面的,这个家族跟周王室关系最好。不巧,这次韩氏不在军中,原本该由赵氏出面……然而,赵武却不想出使成周,不为其它,只因为他不太精通春秋礼节,跟王室打交道,心中没底。
贵族是要从小培养的,春秋贵族身上那种贵族味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他们的举止都经过了十多年的训练,完全发自内心,出乎自然,赵武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再努力也学不出那贵族味道。对此,平常他总是隐约强调:他的童年是在荒山中度过的,幼年时的主要经历用于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他在礼节上的缺少学习。
这次,赵武也以“怕礼节有误”的借口,推脱了这件差事。
他推让这差事,别人却为此陷入争抢,因为拜见周王室的事件是要记录在史书上的,无论谁担当这个工作,则意味着其家族能够青史留名。故此,范匄想出面争抢,但随后,因为其家族不如魏氏家族与成周关系密切,这活儿被魏绛夺到手。
稍后,魏绛代表晋军出使,晋军大部队开始在王野修整,悠闲地赵武在自家庄园接见了他的另一名岳父,周王的卿,单定公。
单定公一见赵武就抱怨:“小武,自从你娶了我家女儿,你说你在平常的日子里,有多少时间陪伴她?”
停了一下,单定公把身子凑近赵武,小心的问:“我家女儿平常最受宠爱,你把他扔在家里,你说,凭她的性格,斗得过你家娇娇吗?”
赵武考虑了一会儿,慢慢摇头:“斗不过?”
接着,赵武又问:“单公的意思呢?”
单公一指赵武的庄园,回答:“我听说你善于铸造城市,我家婉清跟娇娇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每日难免你争我吵,不如你另外筑一座城市让我的女儿居住。”